山风呼啸，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九月的山巅，寒意浸骨。

    叶倾城眉心微蹙。

    她解开自己身上那件深灰色及膝风衣的纽扣，毫不犹豫地披在了柳如烟肩上。

    衣物上还残留着她的体温，将柳如烟瘦弱的身体裹住，暂时隔绝了刺骨的寒风。

    “如烟”穿着这件略显宽大的外套，更显娇小。她微微仰头，苍白的面容迎向东方，等待着日出。

    叶倾城替她拢了拢衣领，指尖不经意擦过柳如烟柔顺的发丝。

    电流般的触感，让她心尖一颤。

    柳如烟的目光有些飘忽。

    【哥，这里的风，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识海中，柳如烟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嗯。】柳无道的回应依旧冷静。

    柳如烟的思绪却已飘远。

    小小的她，被哥哥牵着手，一步三喘地爬上这条山路。

    *“哥哥，还有多远呀？如烟走不动了！”*

    *“快了，小懒虫，你看，天边都亮了！”*

    父母温和的笑脸，在记忆的晨曦中如此清晰。

    柳如烟心口一阵绞痛。这种深入骨髓的痛楚，像一把钝刀在反复切割。

    若是没有哥哥，若是他的灵魂没有与她共生，她早已没有勇气活在这个冰冷的世界。

    叶倾城凝视着“柳如烟”。

    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怀念，那双眸子里难以掩饰的悲伤，都清晰地落入叶倾城眼中。

    她又在想他了吧。那个占据了她所有心神的兄长。

    叶倾城心中刺痛，像被无形的针狠狠扎了一下，尖锐而细密。

    她伸出手，想去安抚她，却又在半途顿住，默默收回。

    这样的时刻，她不忍打扰。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打扰。

    腕表上的数字悄然跳动，清晨六点十六分。

    东方天际，一线金光乍现。

    随即，那金光如同最锋利的剑，劈开厚重云层，万丈霞光喷薄而出。

    橙红、绯紫、赤金……绚烂的色彩泼洒在天空这块巨大的画布上，瑰丽得令人窒息。

    山风仿佛也带上了暖意，吹拂着林木，摇曳着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松香和泥土的芬芳，混杂着露水的湿润。

    “好美……”柳如烟轻声感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叶倾城也被这壮丽的日出所震撼。一瞬间，她几乎忘记了所有的不安与猜忌，沉浸在这天地间的宏伟景象中。

    她侧头看向柳如烟，晨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圣洁而易碎。

    这一刻的宁静，美好得不似真实。

    柳如烟缓缓转过身。

    初升的日光映照在她脸上，泪光在她眼中闪烁，宛若晨曦中的露珠，晶莹剔透。

    她的目光温柔得不可思议，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决绝，深深望进叶倾城的眼底。

    “倾城。”

    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叶倾城心上。

    叶倾城的心猛地一紧，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如坠冰窟。

    “我哥哥死了。”柳如烟唇边漾开一抹苦涩的笑，那笑容凄美，却像一把利刃，剜着叶倾城的心，“从他走后，我就不想活了。真的，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她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叶倾城的脸颊，带着眷恋，也带着歉意。

    “对不起，倾城。”

    每一个字，都像沾了毒的针，刺入叶倾城的骨髓。

    “忘了我吧。”

    叶倾城脑中一片空白。

    忘了她？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这算什么？昨夜的温存，方才的亲吻，都是假的吗？

    就在叶倾城被这突如其来的告别震得魂飞魄散之际，柳如烟动了。

    她猛地转身，如同一只决绝的蝶，义无反顾地扑向崖边。

    那件雪白的狐裘披肩，在疾冲中滑落，被狂风卷走，飘飘荡荡，像一声无言的叹息。

    她白色长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瘦削的背影对着万丈深渊，竟有种义无反顾的凄美。

    柳如烟回眸，最后看了叶倾城一眼。

    那笑容，灿烂而悲戚，如同燃尽生命的最后一道光华，深深烙印在叶倾城的瞳孔中。

    她张开双臂，如同拥抱宿命般，向后倒去。

    决绝，彻底。

    没有丝毫犹豫。

    “不——！”

    叶倾城发出凄厉的尖叫，疯了一般扑过去。

    她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淡金色的气焰在体表一闪而逝。

    指尖只触到冰冷的空气，和柳如烟衣袂带起的微风。

    太迟了。

    那抹白色身影，如断线的风筝，急速坠入云雾缭绕的深渊。

    转瞬，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存在过。

    叶倾城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崖边，坚硬的岩石硌得她膝盖生疼，渗出血丝。

    她却感觉不到。

    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和声音，只剩下那道坠落的身影，在眼前反复重播，每一帧都像凌迟。

    “不……不要……”她喃喃着，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我错了……我错了……你回来……如烟……”

    她伸出手，徒劳地抓向虚空，指甲因用力而泛白。

    “回来啊——！”

    声嘶力竭的哭喊，被山风撕碎，散在无垠的天地间。

    只有无尽的悔恨与绝望，像冰冷的潮水般将她吞噬，让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不该囚禁她，不该逼迫她！

    她以为那是爱，却亲手将她推下了深渊。

    【233（萝莉音带着一丝冷静）：宿主，‘完美死遁’方案第二阶段执行完毕。克隆体已按预设轨迹坠崖，生命特征消失。】

    真正的柳如烟，通过系统站在崖地，正透过系统留下的视觉，看着崖边那个为她痛不欲生的身影，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一滴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哥……她……她看起来好可怜……】

    崖边，风声呜咽，如同无数冤魂在哭泣。

    叶倾城跪在那里，膝盖下的岩石冰冷刺骨，鲜血早已凝固。

    她伸出的手，依旧保持着徒劳抓握的姿势，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

    “如烟……我的如烟……”

    沙哑的呢喃，被狂风吹散，揉碎在呼啸的山谷间。

    她呆呆地望着那片空无一物的深渊，仿佛只要看得够久，那抹决绝的白色身影就会重新出现。

    一滴，两滴，滚烫的泪水砸落在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