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区。
这里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叫此起彼伏，穿透了厚重的墙壁，在大楼里回荡，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汗毛倒竖。
十三间临时隔离病房，如同地狱的十三个隔间，上演着同样恐怖的剧目。
医生和护士们在走廊里疯狂奔跑，汗水浸透了他们的白大褂，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职业生涯中从未有过的惊恐和茫然。
“镇定剂！最大剂量！没用！根本没用！”
“心率220！血压飙到250！可他妈的各项机能指标全都正常！这不科学！”
“按住他！他的指甲把自己的脸都抓烂了！”
李建国站在走廊中央，嘴里叼着一根已经熄灭的烟，浑身僵硬。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一间病房的玻璃观察窗。
里面，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校长钱立德，正被四个健壮的男护工死死按在病床上，可他的身体依旧像一条上了岸的鱼，疯狂地扭动、弹跳。
他的眼球暴凸，嘴角流出的白沫混着血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野兽般的嘶吼。
那张肥胖的脸，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曲成一团，狰狞得如同庙里的恶鬼雕像。
旁边的王洁，脸色苍白如纸，紧紧攥着拳头，指节都泛出了青白色。
她看着这群人渣的惨状，心中本该有复仇的快意，可眼前的景象太过诡异恐怖，让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
“李队……”她声音干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建国没有回答。
他只是将那根熄灭的烟狠狠丢在地上，又从皱巴巴的烟盒里抖出一根，哆哆嗦嗦地点了好几次才点燃。
他猛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压下他心中那股翻江倒海的骇然。
邪门！
他妈的太邪门了！
他当了三十年警察，杀人放火、碎尸分尸的场面见得多了，可没有哪一次，比得上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更让他感到恐惧。
这已经超出了他对世界的认知！
“都给我滚开！”
一声暴喝从走廊尽头传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和怒火。
只见一个穿着手工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在一群黑衣保镖的簇拥下，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正是张氏集团的总裁，张健林。
他那张在新闻发布会上还声泪俱下的脸，此刻布满了冰冷的戾气，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我女儿呢？！我女儿在哪儿？！”他一把揪住一个路过的医生的衣领，力气大得几乎要把对方提起来。
“在……在那间……三号房……”医生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指着不远处。
张健林一把推开医生，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三号病房门口。
当他透过观察窗，看到里面那个披头散发、满地打滚、用头疯狂撞击墙壁，口中发出凄厉尖叫的女儿时，他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
“雨涵！”
他目眦欲裂，猛地转身，死死盯住了李建国。
“姓李的！你们警察对她做了什么？！你们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
他冲上来，那双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一个父亲的疯狂怒火，几乎要将李建国生吞活剥。
“张总，请你冷静！”王洁立刻上前，拦在了两人中间。
“冷静？！”张健林的声音陡然拔高，指着病房里的张雨涵，嘶吼道，“你他妈让我怎么冷静？！我女儿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们是不是对她用刑了？！啊？！”
李建国吐出一口浓重的烟圈，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夹杂着烦躁和讥诮的表情。
“用刑？”
他冷笑一声，指了指周围那十二间同样在上演全武行的病房。
“张总，你不如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不只是你女儿。”
“钱立德、王虎……那十三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全都这样。”
“你要是觉得我李建国有本事，能让十三个人隔着墙同时发疯，那我今天还真就认了！”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张健林头上。
他脸上的暴怒一僵，难以置信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病房。
每一个房间里，都是同样地狱般的景象。
每一个房间里，都传出同样撕心裂肺的哀嚎。
这……
这不可能！
“快！快想办法！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张健林揪住刚刚赶来的医院院长，疯狂咆哮，“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用全世界最好的药！马上治好我女儿！不然我让你们整个医院都关门！”
院长满头大汗，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无力：“张总……不是我们不治啊！我们……我们根本查不出任何病因！他们的身体，健康得能去跑马拉松啊！”
“放屁！”张健林气得一脚踹翻了走廊上的垃圾桶，“健康？你管这叫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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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走廊墙壁上那面冰冷的电子钟，鲜红的数字无情地跳动着。
12:59:58
12:59:59
13:00:00
就在数字跳转到“13:00”整的那个瞬间。
奇迹，或者说，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啊——呃……”
所有的惨叫声，所有的嘶吼声，所有的挣扎声……
戛然而止。
就像有人按下了静音键。
整个急诊区，在一瞬间，从喧嚣的地狱，堕入了死寂的深渊。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比刚才的惨叫，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所有人都僵住了。
医生、护士、保镖……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脸上是活见鬼的表情。
李建国夹着烟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张健林那张狰狞的脸，也凝固了。
病房里。
那十三个刚刚还在疯狂自残的人，全都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瘫软在地上、病床上。
他们一个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汗水和血水浸透，眼神涣散，瞳孔里还残留着极致的恐惧和痛苦，仿佛刚从十八层地狱被捞回来。
“停了……”
张雨涵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喃喃自语。
“火……火灭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微弱，却像一道惊雷，劈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火？
什么火？
医生们反应过来，立刻冲进各个病房。
“快！检查生命体征！”
“心率恢复正常！血压恢复正常！”
“病人意识清醒，但情绪极度不稳定！”
检查结果再次传来，依旧是那句让所有医生都想骂娘的话。
“一切……正常。”
张健林再也顾不上什么，疯狂地撞开房门，冲了进去，一把抱住瘫软的女儿。
“雨涵！雨涵你怎么样了？别怕！爸爸在！”
张雨涵的身体还在剧烈地颤抖，她死死抓住父亲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惊恐。
“爸……爸……是鬼……是沈月明……是她……”
“她在我身体里放了一把火……好烫……好疼……爸！我不想死！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救我！你快救我啊！”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声音里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走廊上，李建国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墙上的电子钟。
12点整，开始。
13点整，结束。
分秒不差。
这绝对不是巧合！
也不是什么狗屁的集体癔症！
一股寒意，一股他从未体验过的、来自未知领域的彻骨寒意，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忽然想起了顾尘在废弃教学楼里说的话。
“他们……都声称自己看到了鬼。”
“看到了三年前死去的……沈月明。”
一个被他嗤之以鼻，当成少年人胡言乱语的说法，此刻，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烙进了他的脑子里。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同样一脸惊骇的王洁，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崩塌，又在废墟之上，疯狂重组。
他将烟头狠狠踩灭在脚下，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王洁。”
“去查。”
“把三年前沈月明案子的所有卷宗，全都给我调出来！一个字都不要放过！”
“还有！”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去查那个……笔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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