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舰甲板上,高闻崇独自凭栏,望着彭辽快艇消失的方向,脸上颓败与愤怒的神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近乎残酷的冷笑。
海风吹乱了他微白的鬓发,却吹不散他眼中骤然闪现的凌厉杀机,“你们的计划,确实不错……”
他低声自语,随即被呼啸的海风彻底吞没,“只可惜,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我高闻崇,究竟是何身份!”
他转身,大步返回舱内,脸上的表情已恢复平日的沉稳冷峻,迅速召来几名心腹副将,他沉声下令:
“传令各舰,减缓航速!”
几位副将闻言,皆面露惊疑不解。
高闻崇却不再解释,只摆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执行命令!”
月湖岛海域。
三十余艘满载粮秣辎重的大和运粮船,正排成长列,劈波前行,船上除了必要的水手、舵工,仅有约三千水军随行护卫。
时值正午,海上风向转为东南,船队纷纷升起满帆,欲借风势加快航程。
若一切顺利,日落之前,这批至关重要的补给便能安全送达济州岛。
然而,就在此时,前方海平线上,陡然出现了一支舰队的身影,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运粮船队直扑而来.
船上的水手与护卫军顿时一阵骚动,很快,?望塔上的哨兵嘶声禀报:“是新罗水师的舰船!”
护卫船队的将领闻言,眉头紧锁,满心疑惑,新罗水师怎会出现在这片远离其国境的海域?
“打旗语!表明身份,命令他们不得靠近!”护卫将领果断下令。
旗手迅速挥动信号旗,然而,一连串的警告与询问旗语打出,对面舰队却毫无回应,反而进一步加快了航速,船头劈开的白色浪花愈发汹涌,直直地朝着运粮船队冲来。
“不对!准备战斗!”护卫将领终于意识到情况有异,厉声嘶吼。
可惜,为时已晚。
仅片刻间,那支舰队已迅速逼近至一箭之地。
此刻,船上护卫们已能清晰看到,对面战舰甲板上林立的身影,一排排面容冷峻、浑身覆盖着冷冽铁甲的士兵,显然不是新罗士卒的装束!他们手中的强弓硬弩,已然张开,森寒的箭镞齐齐对准了运粮船队!
“放箭!”
一声冰冷短促的号令,自对面一艘艨艟舰首传来。
“嗖嗖嗖!”
霎时间,箭矢破空的尖啸声响成一片,黑压压的箭雨如同死亡的乌云,朝着运粮船队覆盖而下。
甲板上措手不及的护卫士卒纷纷中箭,惨叫着跌落海中。
“是周军!他们是周军!”护卫将领目眦欲裂,嘶声狂吼。
然而,一切抵抗在周军蓄谋已久的突袭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两艘体型庞大的周军艨艟,如同两头巨鲸,迅速靠近运粮船队之中。紧接着,一块块包铁跳板被重重放下,牢牢搭上运粮船的船舷。
“杀……”
伴随着震天大吼,无数身披铁甲、手持雪亮战刀的禁军精锐,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跳板蜂拥而上,杀向船上的护卫。
与此同时,十艘破浪斗舰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群,灵巧地穿插迂回,从两翼迅速包抄,将整支运粮船队牢牢围困在中央。
尽管运粮船队仍在保持原速前行,却始终无法摆脱周军舰队的紧密包围圈。
一场突如其来的接舷战,在三十余艘运粮船上同时爆发。
蓝少堂岿然立于己方一艘艨艟的舰首高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全局。
他早已将麾下八千禁军与两千棣州水军,混编为三十支两百余人的精锐小队,每队由一名校尉或副校尉率领,各自锁定目标,以最快的速度扑向指定粮船。
他们的战术目标极其明确,以雷霆之势,全歼船上那三千余人的护卫力量,随后迅速控制住船舱内的水手与舵工,完整夺取这三十余艘满载粮草的辎重船!
事实上,这支运粮船队的护卫力量,无论兵甲装备还是战斗素养,都只能用稀疏平常来形容。
毕竟在大和水军看来,在这片已被他们视为内海的水域,任何势力的船只见到大和旗号都会退避三舍,绝不敢轻易靠近。
很快,蓝少堂麾下的禁军精锐便全面完成了登船。
接下来的战斗,与其说是交锋,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清洗,仅仅片刻光景,大和护卫队便死伤过半,残存的士卒惊慌失措地退往船舱,试图负隅顽抗。
然而,禁军根本不给对方喘息之机,更遑论关闭舱门组织防御。
禁军士卒如影随形,衔尾追杀,直接撞入昏暗的船舱之中,刀光闪处,惨叫连连。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三千余名护卫已被斩杀殆尽,鲜血浸透了舱内的木板,顺着楼梯汩汩流淌。
但对禁军而言,行动远未结束。
相反,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关键,他们必须迅速、彻底地控制住每艘船上数量众多的水手,确保这些满载粮草的巨船能够被完整地接收并操纵其继续前行。
舰首之上的蓝少堂,目光锐利地扫过海面上一艘艘运粮船,当看到各船桅杆上陆续升起代表‘已被控制’的特定旗号时,他紧绷如弓弦的心神,才略微松弛下来。
此战虽无惊心动魄的险境,但蓝少堂深知其分量。
出发前,凌川将整个截击计划的每一个细节、每一种变数都向他一一交代。
他牢牢记下,心中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从得知运粮船队消息,到制定出如此周密且大胆的突袭方案,凌川所用的时间,短得令人难以置信。
这等临机决断、算无遗策的帅才,莫说是他蓝少堂,即便放眼天下名将,恐也属凤毛麟角。
更令他叹服的是,即便他事后在脑中反复推演,也找不出凌川这套计划中有任何明显的破绽或冗余。
每一步,都精准地卡在最关键的位置,简洁、高效,堪称完美。
运粮船舱内,面对凶神恶煞、满身血污的周军甲士,一些顽固的水手仍试图反抗或破坏,对此,禁军士卒没有任何警告或劝降,回应他们的,只有冰冷的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