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封疆悍卒》正文 第935章,远下江南
    夜色如墨,江风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采石矶的渡口早已被清空,只余下几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映照出岸边一队队沉默肃立的士兵身影。他们身披重甲,腰挎横刀,背上还背着长弓与箭囊,行动间几乎不发出半点声响。

    这支军队,正是铁林谷秘密训练多年的“黑鸦军”。

    全军共计一万两千人,皆是从各地流民、边军溃卒、江湖亡命之徒中精挑细选而出,又经陆沉月亲自操练三年,以严苛到近乎残酷的方式打磨而成。他们不通文墨,不懂朝堂权谋,却有一条铁律刻进骨子里??**只听一人号令:陆林川**。

    此刻,陆林川就站在船头,一袭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他面容冷峻,目光如刀,凝视着对岸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身后,副将陈七低声禀报:“将军,所有船只均已靠岸,人马无损,粮草辎重也已卸下七成。”

    陆林川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清晰:“传令下去,全军即刻开拔,目标??盛州西郊三十里外的白茅岭。扎营、埋锅、警戒,不得生火,不得喧哗。”

    “是!”

    命令迅速传开,黑鸦军如一道黑色洪流,悄然没入江南的丘陵密林之中。他们的行踪,连最近的驿站都未曾察觉。

    与此同时,盛州城内,灯火通明。

    吴越王世子萧景珩正于府邸设宴,款待从淮南赶来的三位节度使。席间觥筹交错,丝竹悦耳,众人谈笑风生,仿佛北疆战火与中原动荡皆是遥远传闻。可谁都知道,这一场酒,喝的是决心,是盟约,更是赌注。

    “诸位!”萧景珩举杯而起,眉目英挺,气势逼人,“颍州叛逆张启,背主求荣,实乃乱臣贼子!若不速速剿灭,何以震慑天下?今我三路大军已至宿州外围,明日便要合围颍州,此战,务求全歼!”

    三位节度使齐声应诺,纷纷起身敬酒。

    唯有坐在末席的一名白衣文士,始终低头饮酒,神情淡漠。

    此人姓沈,名砚,字子书,乃萧景珩幕中首席谋士。他年不过三十,却已有“南国第一智囊”之称。此刻,他放下酒杯,轻声道:“殿下,颍州可取,但未必该取。”

    满堂骤然一静。

    萧景珩眉头微皱:“子书此言何意?”

    沈砚缓缓抬头,眸光如水:“张启归顺朝廷,表面看是背叛,实则……是给殿下递了一把刀。”

    “哦?”

    “一把杀人的刀,也是一把自刎的刀。”沈砚语气平静,“如今中原大乱,各方混战,朝廷威信扫地。张启此举,看似投诚,实则是将‘忠义’二字高举头顶,逼殿下动手。您若杀了他,便是残害忠良;您若不动,便是纵容叛逆。无论哪一条,都会失尽人心。”

    萧景珩脸色阴沉下来:“那依你之见,如何是好?”

    “按兵不动。”沈砚道,“遣使慰问,赐其官爵,封其为‘镇北将军’,命其协防北境。如此一来,张启要么接受招安,彻底倒向朝廷,与我离心;要么拒不接受,坐实叛逆之名,届时再出兵讨伐,师出有名。”

    “妙!”一名节度使拍案叫绝,“此计既保名声,又除隐患,真乃神机妙算!”

    萧景珩却未立刻点头,而是久久盯着沈砚,忽而一笑:“子书啊子书,你总能看透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可你有没有想过??张启背后,站着的,或许不是朝廷?”

    沈砚神色微动。

    “是铁林谷。”萧景珩压低声音,“我收到密报,张启之子,早在半年前就被送往铁林谷‘养病’。而他本人,也在去年冬曾秘密北上,与陆林川见过一面。”

    堂中众人皆惊。

    沈砚缓缓闭眼,片刻后睁开,轻叹一声:“原来如此……难怪他敢反。这不是叛变,这是策应。”

    “没错。”萧景珩冷笑,“陆林川布局多年,如今终于出手了。他借女真南下之机,搅乱中原,再以张启为棋,点燃吴越大乱的引线。下一步,恐怕就是盛州易主!”

    “那我们……是否该提前动手,先发制人?”一位节度使紧张问道。

    萧景珩尚未开口,沈砚已摇头:“不可。陆林川等的就是我们先动。他现在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吴越大军倾巢而出,去打颍州。那样一来,盛州空虚,他便可趁虚而入。”

    “所以?”

    “以不变应万变。”沈砚道,“封锁城门,加强巡防,调集亲卫守卫王府。同时放出风声,说我军主力即将南下围剿张启。让他以为我们中计,诱其深入。”

    萧景珩抚掌大笑:“好!就依子书之计!”

    然而谁也不知道,就在他们密议之时,一封密信已由一名乞丐模样的老汉悄悄送出城外,穿过层层关卡,最终抵达白茅岭一处隐秘山洞。

    洞中烛火摇曳,陆林川展开信纸,看完之后,嘴角缓缓扬起。

    “沈砚……果然名不虚传。”他低声自语,“可惜,你算到了我的局,却不知道??这局,本就是我让你算到的。”

    他将信纸投入火盆,火焰瞬间吞噬了字迹。

    次日清晨,盛州城外传来急报:**宿州卫、庐州卫、淮南卫三路大军已尽数开拔,直扑颍州!**

    城中百姓奔走相告,都说吴越大军要平定叛乱,恢复秩序。

    而就在大军出城的第三日夜里,盛州西门突然开启一条缝隙。

    百余名黑衣人如鬼魅般潜入城中,迅速控制了城楼、粮仓与兵器库。紧随其后的,是五千黑鸦军主力,在夜色掩护下悄然进城。

    整个过程,竟无一人察觉。

    天亮时分,盛州百姓推开家门,愕然发现街头巷尾已布满黑甲士兵,城墙上赫然换上了铁林谷的赤焰旗!

    更令人震惊的是,府衙门前张贴出一张告示:

    > **奉天承运,陆令曰:**

    >

    > 吴越王萧氏暴虐无道,苛政猛于虎,致使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今有颍州卫指挥使张启,率众归义,顺应天命,重归朝廷怀抱。本将奉旨南下,肃清奸佞,安定江南。

    >

    > 凡顺者安,逆者诛。若有妄动,格杀勿论!

    >

    > ??铁林大将军 陆林川

    消息如雷霆炸裂,瞬间传遍全城。

    有人欢呼雀跃,说终于来了青天;有人惶恐不安,怕遭清算;更多的人,则是呆立街头,望着那面迎风招展的赤焰旗,喃喃道:“铁林谷……真的打进来了?”

    而在王府深处,萧景珩披甲执剑,怒目圆睁:“怎么可能!城防森严,怎会一夜之间沦陷?!”

    沈砚立于廊下,面色苍白,手中羽扇落地。

    “我错了……”他声音沙哑,“他根本不在乎我们识不识破他的计谋。因为他真正的杀招,从来都不是骗我们出兵……而是让我们以为,只要不出兵,就能守住盛州。”

    “什么意思?”萧景珩怒吼。

    “意思是……”沈砚苦笑,“他早就收买了西门守将。那一万大军南下,不过是做给咱们看的烟雾。他真正的主力,根本就没离开过盛州十里之内!他等的,就是我们放松警惕的那一夜。”

    话音未落,门外轰然巨响。

    一队黑甲士兵破门而入,为首的正是陈七。

    “陆将军有令!”陈七大喝,“活捉萧景珩,生死不论!沈砚乃国士之才,不得伤其性命!”

    刀光闪动,血溅屏风。

    萧景珩挥剑力战,终因寡不敌众,被数名士兵扑倒在地,锁拿押走。

    沈砚跪地受缚,却仰头望天,久久不语。

    当日下午,陆林川策马入城。

    他未穿铠甲,仅着一身青袍,腰悬短刀,神情平静如赴友人之约。百姓夹道围观,有人扔菜叶,有人掷石块,也有人跪地叩首,泪流满面。

    他一路直抵府衙,登上高台,环视众人,朗声道: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恨我。觉得我擅起刀兵,毁城掠地。可我想问一句??在过去十年里,你们可曾吃饱过一顿饭?可曾睡过一个安稳觉?可曾见官府为你们修过一座桥、挖过一口井?”

    无人应答。

    “没有。”他自己回答,“因为那些人眼里只有权势,没有百姓。而我陆林川今日所做的一切,只为四个字??**还政于民**!”

    台下一片寂静。

    “从今日起,盛州归附铁林谷,废除苛捐杂税,开仓放粮,招募工匠,重建城池。凡愿效力者,无论出身,皆可授职。凡受压迫者,皆可申冤。我要让这座城,重新活过来!”

    最后一句话落下,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好”,紧接着,掌声如潮水般响起。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跪地磕头,喊着“青天大老爷”。

    陆林川静静站着,任风吹动衣角。

    他知道,这一战,不只是夺城,更是夺心。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数日后,北方战报再传:**镇北王率三万精锐死守保州,终因援军不至,城破殉国!**

    消息传来,举国震动。

    东平王闻讯大骇,立即下令全军撤回沧州,紧闭城门,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津州亦告失守,女真铁骑长驱直入,焚掠村镇,所过之处,十室九空。

    中原大地,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而就在这乱世风暴中心,铁林谷的商船舰队已穿越东海,抵达南方港口泉州。

    船上不仅载有铁器、丝绸、药材,更有数百名精通冶炼、造船、筑城的技术工匠。

    他们奉陆林川之命,将在泉州建立新的造船工坊与炼铁基地,打通南北海运通道,为后续南征提供源源不断的物资支持。

    与此同时,西北方向,一支神秘骑兵正悄然东进。

    他们打着“乾”字旗号,领头者却是一名戴青铜面具的男子。沿途百姓传言,此人夜间行军从不点灯,马蹄裹布,如幽灵般无声无息。所到之处,旧吏伏诛,贪官抄家,百姓称其为“夜行将军”。

    而这支军队的真实身份,正是陆林川早年安插在西北的秘密力量??“影骑营”。

    至此,陆林川的五路大军已然全部出动:

    **黑鸦军控江南,影骑营扫西北,血狼部牵制北疆,黑水部暗中输甲,商船队贯通南北。**

    一张横跨万里江山的巨大棋盘,正在徐徐铺开。

    而在铁林谷深处,陈远山拄杖立于山巅,遥望南方。

    秦砚秋走到他身边,轻声道:“远山叔,陆将军已拿下盛州,下一步,是不是要……”

    “要什么?”陈远山笑了笑,眼中却无喜色。

    “要称王了。”

    陈远山摇头,望着天边滚滚乌云,缓缓道:“他不会称王。至少现在不会。你知道为什么吗?”

    秦砚秋摇头。

    “因为他要的,不是一个王位。”陈远山声音低沉,“他要的是??**让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天下,不该由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说了算。**”

    他顿了顿,又道:“当年我问他,为何非要救这些贱民?他说,他们不是贱民,他们是人。而人,不该活得像狗。”

    秦砚秋眼眶微红。

    “所以……他是要改天换地?”

    “是。”陈远山点头,“但他也知道,改天换地,必遭天谴。所以他必须走得慢一点,稳一点,让每一步都踩在人心之上。”

    风起云涌,山河震荡。

    谁也不曾想到,那个曾经被贬至边陲、孤身一人闯入铁林谷的年轻人,如今已悄然执掌天下命脉。

    而在遥远的北疆雪原上,一匹快马疾驰而过。

    马上骑士身穿黑袍,胸前绣着一只金色的狼头。

    他怀中紧抱着一封密信,上面写着八个血字:

    > **黑水已反,粟末败退,甲片到账。**

    他狂奔数十里,终于看见前方山谷中那座巍峨的城池。

    城门之上,烈焰般的旗帜迎风招展,三个大字清晰可见??

    **铁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