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背对着众人,双肩微微耸动,双手捂着脸,像是在无声地啜泣。
    【!!!出来了!】
    【我看到了!玻璃上!那个旗袍影子!】
    【卧槽卧槽卧槽!真的有!】
    【吓死我了!那个影子在哭!】
    【《牡丹亭》?为什么要放这个?】
    沈静画符的手停在半空,身体僵硬,不敢回头。
    扶虞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也响彻整个直播间。
    “你丈夫当年将你沉入池塘之前,是不是对你说过,‘镜花水月,终究成空’?”
    这话,不是对沈静说的。
    玻璃中那个模糊的旗袍身影,猛地一颤。
    她缓缓地,缓缓地放下了捂着脸的双手,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极其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五官娟秀,却带着化不开的怨恨与悲戚。
    她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似乎穿透了玻璃,穿透了时空。
    【沉塘?!不是撞镜死的吗?】
    【等等,信息量好大!丈夫和小三私通,然后把正室沉塘了?】
    【‘镜花水月终成空’,这句话好狠!】
    【所以她是含冤而死的!】
    扶虞冷声继续。
    “你撞镜未死,只是毁了容貌。”
    “他嫌你貌丑碍眼,又怕你声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你绑石沉塘。”
    “这栋写字楼的地基,恰好压了你部分散落的衣冠冢。”
    “你的怨气不散,百年萦绕。”
    “如今借这现代玻璃幕墙为‘镜’,得以显形。”
    玻璃中的旗袍身影,眼角似乎有两行血泪滑落,她张了张嘴,发出无声的悲鸣。
    沈静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手机也掉落在旁,镜头歪斜,只能拍到天花板和部分玻璃墙面倒影。
    【我的天……太惨了!】
    【衣冠冢被压了?怪不得怨气这么重!】
    【渣男biss!杀了原配还找借口!】
    【大师快想想办法!】
    扶虞看着屏幕里歪斜的画面,以及那玻璃中越来越清晰的悲怨身影。
    “去准备一个【镜中人偶】。”
    扶虞的声音依旧平静,指导着已经快要失神的沈静。
    “用纸扎,不必太大。”
    “明日午时,去‘镜花巷’旧址,能找到大致方位即可。”
    “焚烧人偶。”
    “附上你们沈氏集团这块地的地契复印件。”
    “烧给她。”
    “告诉她,地归原主,镜碎缘灭,各自安好。”
    扶虞说完,不再言语。
    直播间里,弹幕几乎静止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猛烈的讨论。
    【镜中人偶?还要烧地契复印件?】
    【象征性地把地还给她?】
    【大师这操作,绝了!】
    【希望那个姐姐能安息吧。】
    沈静那边,似乎有同事闻讯赶来,扶起了她,捡起了手机。
    镜头重新对准了那面玻璃墙。
    旗袍身影似乎听懂了扶虞的话,怨气收敛了些许,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
    昆曲的唱腔,依旧在房间里幽幽回荡。
    扶虞切断了连线。
    直播画面切断,房间重归寂静。
    手机屏幕暗下,映出扶虞平静无波的脸。
    嗡嗡。
    手机在掌心震动了一下。
    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跳了出来。
    “扶小姐,沈氏集团地下车库恭候,事关城西采石场抛尸案后续。”
    发件人未知。
    但扶虞指尖微动,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沈辞野。
    南阔之立刻咋咋呼呼凑了过来。
    “妹妹,谁啊?是不是又有大事发生了?”
    “我去看看。”
    扶虞起身,动作干脆。
    “妹妹妹妹!带我一起去啊!我也去!”
    南阔之嚷嚷着就要跟上。
    扶虞头也未回,反手一张黄符拍出。
    【定身符】。
    符纸精准地贴在南阔之的额头上。
    他前冲的动作瞬间凝固,保持着一个滑稽的姿势,僵在原地,只有眼珠子能骨碌碌转。
    “别添乱。”
    “我去去就回。”
    扶虞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南阔之:“呜呜呜……妹妹……”
    站在角落里的南栎,自始至终安静乖巧,此刻也只是抬眸看了看,并未作声。
    南阔之动弹不得,只能用愤愤的眼神瞪着南栎。
    绿茶!
    他心里骂了一句。
    扶虞没理会身后的闹剧,径直走向门口。
    电梯下行。
    金属箱体平稳运行,指示灯数字不断变小。
    b1。
    b2。
    叮。
    电梯门缓缓滑开。
    地下车库空旷,灯光惨白,空气里浮动着汽油与灰尘混合的气味。
    脚步声在水泥地面上响起,带着轻微的回音,向着深处扩散。
    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宾利停在不远处的车位上。
    车旁倚着一个人。
    沈辞野。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身形挺拔,只是脸色比上次见面时更显苍白,近乎一种病态的透明感。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脸上没什么表情,唇角却勾着一丝弧度,似笑非笑。
    “扶小姐。”
    他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环境里显得有些低沉。
    扶虞停住脚步,隔着几步的距离看着他。
    “沈先生有事?”
    沈辞野直起身,动作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滞涩。
    他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提起之前的事。
    “扶小姐在直播中说‘天道昭昭’。”
    他往前走了一步,苍白的脸上那抹笑意似乎加深了些。
    “不知对‘人为天道’如何看?”
    这个问题,问得突兀又尖锐。
    扶虞的眸色沉静。
    人为天道?
    是说人可以代替天道行事,还是说人妄图操控天道?
    “沈先生想说什么?”
    她直接反问。
    沈辞野低低笑了一声,像是觉得她的直接很有趣。
    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动作不急不缓。
    “扶小姐先看看这个。”
    他递了过来。
    文件袋没有封口。
    扶虞伸手接过,指尖触及纸张的微凉。
    她抽出里面的东西。
    是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
    照片是黑白的,画面粗糙,看得出是监控录像的截图。
    时间戳显示在深夜。
    地点是……城西采石场附近的路口。
    画面中央,一辆面包车停在路边,一个模糊的男人身影正从车上往下搬运着什么。
    那是王大海。
    扶虞的视线凝固在照片的角落。
    路口另一侧,一辆轿车正巧驶过。
    车牌号被清晰地拍了下来。
    那牌照,属于沈氏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