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虞的视线从秦月脸上移开,落向一旁的沈况野。
    两人隔着半个客厅对上视线,沈况野对着扶虞点了点头轻笑一声。
    几秒后,扶虞将头扭了回来,对着秦月,声音清淡。
    “他没事。”
    秦月脸上的急切瞬间凝固,她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扶虞听。
    “怎么会没事呢……”
    “这孩子当年出那么大的事,九死一生,在医院里躺着跟个活死人没两样。”
    “好不容易醒过来了,人却跟废了一样。”
    “整天冷着一张脸,不说话不交际,身上那股子死气沉沉的劲儿,比八十岁老头还重。”
    “我看着都瘆得慌,这能是正常的?”
    “以前虽然也冷,但好歹还有点人情味,现在……”
    秦月说着,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家侄子,那样子,活脱脱就像一具披着人皮的精美骨架,没有温度,没有活气。
    扶虞没再理会秦月的嘀咕。
    她的目光重新投向沈况野,语气不容置喙。
    “你带小姨和文今文鹿去酒店。”
    沈况野几乎是立刻就开口。
    “我留下来。”
    “你留下没用。”
    扶虞的回答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情感。
    “保护好他们三个,是你的任务。”
    文今此刻完全是扶虞的无脑吹,求生欲在这种时候完全派不上用场。
    他嘴快地附和。
    “就是就是!表哥你可别给大师拖后腿了!我们三个弱小可怜又无助,就需要你这样的保镖!”
    话音刚落,一道冰冷的视线就精准地落在了他身上。
    文今脖子一缩,立刻闭上了嘴,默默地躲到了自家妹妹身后。
    沈况野深深地看了扶虞一眼,那眼神复杂。
    他点了下头,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走向秦月。
    “小姨,我们走吧。”
    ……
    另一边,城中最高档的私人会所外。
    文柏远刚结束一场冗长的应酬,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他松了松领带,正准备上车。
    手机铃声就在这时突兀地响起。
    屏幕上跳动着“老婆大人”四个字。
    他接起电话,语气温和。
    “月月,我这边刚结束,马上回家。”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秦月急吼吼的声音。
    “不准回家!”
    “你立刻、马上,给我到乐意思酒店顶楼的总统套房来!”
    文柏远一头雾水。
    “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
    “闭嘴!”
    秦月的声音又急又凶。
    “让你来就来,哪那么多为什么!”
    “总之,不准回家!千万别打扰到扶虞大师做法!听见没有!”
    电话被“啪”地一声挂断。
    文柏远握着手机,愣在原地,满脸茫然。
    扶虞大师?
    做法?
    他正想再打过去问个清楚,一道温润的男声从旁边传来。
    “文总?”
    文柏远回头,看到一个身形挺拔,气质出众的年轻人。
    是南家如今的掌权人,南怀川。
    南怀川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显得谦逊有礼。
    “刚刚好像听见文夫人,提到了‘扶虞大师’?”
    他特意在“扶虞”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像是在确认什么。
    ……
    乐意思酒店,总统套房。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可套房内的气氛却有些凝滞。
    文今和文鹿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地偷看一眼站在窗边的沈况野,不敢出声。
    秦月则焦躁地来回踱步。
    叮咚——
    门铃声打破了沉默。
    文今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肯定是我爸来了!”
    他小跑着过去开门,脸上还带着几分见到救星的喜悦。
    门一开,门外站着的果然是风尘仆仆的文柏远。
    然而,文柏远的身边,还站着另一个人。
    南怀川。
    文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客厅里的秦月和文鹿也看到了,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你怎么把他给带来了?”
    秦月一个箭步冲上去,拧住文柏远腰间的软肉,压着嗓子质问。
    文柏远疼得龇牙咧嘴,满脸的欲哭无泪。
    他也压低声音,飞快地解释。
    “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位小南总也不知道抽什么风,非拉着我聊天,还说顺路,硬要上我的车!我总不能把他半路踹下去吧!”
    南怀川已经走了进来,他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这诡异的氛围,依旧保持着完美的风度。
    “冒昧打扰了。”
    文柏远苦哈哈地挤出一个笑。
    “不打扰,小南总客气了。”
    文今和文鹿在一旁不停地交换眼神,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像是两只发现了敌情的土拨鼠,不停地蛐蛐。
    终于,文今忍不住了。
    他站了出来,挡在南怀川面前,一脸的警惕。
    “你是不是来找扶虞大师的?”
    南怀川一愣,随即温和地点头。
    “是的。”
    “你是来骂她的吧!”
    文今的声音陡然拔高。
    “骂她不务正业,在外面搞这些封建迷信,给你们南家丢脸了!”
    文鹿也立刻站到哥哥身边,同仇敌忾。
    “你是不是还要说,她这个真千金永远都比不上你们那个假千金?”
    兄妹俩你一句我一句,像是开了机关枪。
    “我告诉你!扶虞大师才不是搞封建迷信!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你们南家真是瞎了眼!放着大师这么个活神仙不要,非要去捧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冒牌货!”
    “就是!祝你们家股票支支跌停!”
    “祝你们全家喝水都塞牙!”
    秦月也加入了战场,双手叉腰,战斗力瞬间拉满。
    “什么破眼光!我们家大师哪里不好了?长得好看,本事又大!你们南家有这样的女儿,那是祖坟上长了青松!居然还不知道珍惜!”
    文柏远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想去拉自家老婆。
    “月月,你少说两句……”
    秦月头也不回,一肘子顶在他胸口。
    文柏远闷哼一声,捂着胸口退到一边。
    沈况野投过去一个略带同情的眼神。
    三个人,三张嘴,对着南怀川就是一顿饱和式的火力输出。
    南怀川彻底懵了。
    他只是想来找自己的亲妹妹,平时见不到面,这才想来好好套套近乎。
    怎么就成了嫌贫爱富、捧高踩低、苛待妹妹的绝世大渣哥了?
    要不是他就是当事人本人,他听着这些话,都想冲上去给自己两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