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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难怪有人看病这么慢(7)
    “《内经》有云,‘闭户塞牖,系之病者,数问其情,以从其意’。

    圣人教诲,自当遵从。

    但是若‘其情’过于芜杂,掩盖了本质,反而违背了‘数问其情’的本意。

    这问诊之道,亦需如我编纂本草般,去伪存真,抓住要害。”

    他顿了顿,又对张大夫说,

    “日后若再遇此类病家,不妨稍加强引导,既全了仁心,亦不误诊治。”

    *

    年轻的太医吴谦,正在医局内整理医案。

    一位同在医局供职、性格较为直率的老医官,指着天幕对吴谦说。

    “吴太医,您学问大,您给评评理!咱们当郎中的,是不是都盼着病好?

    可有些病家,他就不跟你好好说话!您说急人不急人?

    咱们这儿,虽说没后世那些穷讲究,但要是态度硬了,人家背后说你‘架子大’、‘看不起人’。

    这名声坏了,以后谁还来找你看病?”

    吴谦放下手中的笔,温和地笑了笑。

    “老先生勿恼。晚生观此天幕,亦觉感慨。

    病家之心,或有惶恐,或有积郁,言语失当,情有可原。

    但医者之心,亦需体谅。辨症如理乱丝,需寻其头绪。若病家言语如团乱麻,确乎耗费精神。”

    他走到窗边,看着天幕上的吵嚷,继续说道,

    “我辈学医,首重仁心,自当尽力体恤病家。

    仁心亦需智慧。如何在不伤和气、不损仁名之前提下,高效获取病情,引导问诊走向,或许比钻研一方一药,更为切用。”

    他想起《医宗金鉴》,其中也有强调问诊要领。

    但面对天幕中这般极致的“沟通障碍”,书本上的知识似乎也有些苍白。

    老医官哼了一声,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做起来难呐!您看看后世,还有怕被投诉的!

    咱们虽说没那玩意儿,可这‘人言可畏’四个字,比那投诉更磨人!

    有时候啊,真是憋了一肚子火,还得赔着笑脸。”

    吴谦默然。

    他深知,在这皇城根下,人际关系复杂,医者行事更需谨慎。

    对病家态度问题,可大可小,若被有心人利用,确实麻烦。

    天幕中后世同行的处境,在某些方面,与他们竟有异曲同工之“困”。

    他回到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下:

    “临诊之道,耐字为先。然耐性有度,引导为要。病家赘言,善察其情,巧归其要,方为良工。”

    这既是对自己的告诫,也算是对今日观天幕之感想的总结。

    *

    集市快要散了,小贩们一边收着摊子,一边抬头看那天幕。

    康老汉瞅着“六岁掉粪坑”那段,笑得胡子直抖,对旁边卖羊杂汤的婆姨说。

    “哎呦喂!这后世的郎中心肠忒好!这要搁在咱这儿,赵郎中早撵人了!

    你你不记得,上月东头刘婶子去看头疼,非说她这病是前年跟西街张婆吵架气出来的,从吵架原因讲到张婆闺女嫁得不好。

    赵郎中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最后药都没开,就说‘您这病是气出来的,回家顺顺气就好了’!把她给臊回来了!”

    那婆姨一边擦着油腻的案板,一边撇嘴。

    “可不是嘛!刘婶子那人,就是个话篓子。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这穷乡僻壤,好郎中本就少,赵郎中脾气大,大家也忍了。

    真要把他惹急了,不开药,或者开些吃不死人也治不好病的‘面面药’,受苦的还是自己。

    我看啊,后世那些郎中,虽然规矩多,不敢轰人,但能忍着听这么久,也不容易。”

    刚卖了柴火、准备买点盐回家的年轻樵夫凑过来,憨厚地笑道。

    “俺觉着天幕里那些会‘提前想好咋说’的人真厉害!

    俺嘴笨,上次崴了脚去看郎中,心里明明想好了咋说。

    一进去,看见郎中那严肃样,脑子一空,就只会说‘疼’。

    郎中问咋疼法,俺憋了半天,说了个‘钻心疼’,其实也不是……

    后来还是俺婆娘跟着去,才跟郎中说清楚。”

    康老汉拍拍他的肩。

    “后生,多去几次就好啦!见得多了,就不怕了。关键是得知道,郎中想听啥!

    就跟那卖饼一样,客人问‘饼酥不酥’,你直接说‘酥,刚出炉的’。别扯你家的麦子是哪块地种的,对不对?”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年轻樵夫表情扭曲:多去几次???

    *

    几个浆洗完毕的妇人坐在桥墩上歇脚,天幕映在潺潺流水中,别有一番趣味。

    “阿巧娘,你快看!‘属猴的’!笑死个人!”

    一个圆脸妇人指着水面倒影,乐不可支。

    被叫做阿巧娘的妇人,年纪稍长,脸上却有些讪讪的。

    她想起自己上次带婆婆去看咳嗽,郎中问婆婆咳了多久,婆婆张口就是“俺属龙的,今年六十八了……”,她在旁边急得直拽婆婆袖子。

    此刻被天幕点破,脸上有些挂不住,强行辩解道,

    “老人家嘛,记性不好,郎中问岁数,她自然想到属相……”

    旁边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媳妇笑道。

    “大娘,您就别替您家婆婆找补啦!

    咱们心里都清楚,有些老人家啊,不是记性不好,是觉得不多说点,显不出自己这病来得不容易,也显不出自己过得辛苦。

    可他们不想想,郎中一天看那么多病人,哪有闲工夫听这些?”

    另一个沉默些的妇人忽然开口。

    “其实……也不全怪老人。咱们女人家,有时候身子不舒服,去看郎中,有些话……也难以启齿。

    拐弯抹角的,郎中问几句,自己脸先红了,答得也就含糊了。”

    她这话引起了几个妇人的低声附和,显然都各有体会。

    圆脸妇人快人快语。

    “那也得尽量说清楚啊!关乎自己身子呢!我看啊,以后咱们姐妹谁不舒服,互相陪着去!

    自己在里头不好意思说,咱们在外头帮着补充!

    总不能像后世那样,干着急没办法,还怕被投诉。”

    阿巧娘这次没再反驳,默默地点了点头。

    心里盘算着下次婆婆再看病,一定得提前跟她“演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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