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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建康雾
    第一幕: 鹤氅辱

    建康城的晨雾裹着秦淮河的脂粉气,在朱雀航的青石板上凝成一层滑腻的水膜。

    北地使团的车轮碾过水渍,留下两道暗红的车辙。

    那是出发前特意涂抹的朱砂,此刻却像两道未干的血痕。

    \"庾公特意嘱咐,请使君更衣入宴。\"鸿胪寺少卿捧着漆盘的手指微微发颤。

    盘中那件右衽胡服,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副使陈稷的佩剑突然发出嗡鸣,慕容昭垂眸看着自己袖口沾染的雾水。

    水珠正沿着织锦纹路,缓缓渗成一只残缺的凤凰。

    这是三日前潜入庾府时,用茜草汁在袖口绘制的预警符。

    此刻凤凰断翼,凶兆已现。

    乌衣巷的铜雀纹门环撞击声里,三十名北使解下环首刀。

    慕容昭的指尖抚过腰间药囊,六十四枚金针在鲛绡袋中排列成河图洛书的阵型。

    当最后一名侍卫交出兵器时,巷口槐树上突然惊起十三只昏鸦。

    \"此乃江东新制的鹤纹深衣。\"庾冰从回廊转出时,腰间玉组佩竟未发出丝毫声响。

    他身后十二名侍女,捧着熏过龙脑香的衣袍。

    每件左襟都绣着振翅欲飞的丹顶鹤,胡人萨满祭祀时的图腾。

    使团正使崔琰的喉结动了动。

    慕容昭看见他藏在袖中的左手正敲击着《诗经》暗码:\"胡服右衽,夏变于夷。\"

    这是当年冉闵在邺城杀胡令颁布时,刻在石虎寝宫墙上的血书。

    \"建康暑气重,特为贵使备了冰镇杨梅饮。\"

    庾冰抚摸着腰间残缺的小指,那是邺城之战被冉闵斩断的。

    当啷一声,侍从抬进来的青铜冰鉴里,紫红浆液正冒着诡异的气泡。

    慕容昭的银簪,突然发烫。

    三日前她埋在庾府后厨的\"嗅金鼠\"传来感应,冰鉴夹层里藏着辽东进贡的鹤顶红。

    这种剧毒遇冰则凝,半炷香后随冰化释放,正是当年石虎毒杀兄弟的手段。

    \"妾身愿为诸公试饮。\"她突然掀开面纱,惊得庾冰后退半步撞翻了星盘。

    当冰凉的盏沿触到唇边时,袖中金针已探入液体。

    针尾的犀角片瞬间变成鸦青色,混合了三种蛇毒。

    崔琰突然放声大笑,北地口音震得梁尘簌簌而落。

    当年司马家渡江,连传国玉玺都失落北地。

    今日这右衽之服,倒像是问胡酋借来的?

    话音未落,十二名侍卫突然撕裂外袍。

    露出的后背刺青,全是江东士族与慕容部往来的密信摹本。

    第二幕: 曲水毒

    曲水流觞的玉渠里漂着鎏金鹦鹉杯,庾氏子弟的麈尾轻拂过水面的涟漪。

    慕容昭数着,流经自己面前的第七只酒杯。

    杯底用螺钿嵌成的北斗七星正指向西方白帝星,这是下毒的标志。

    \"请使君续上《兰亭集序》。\"

    庾冰将鼠须笔蘸满朱砂,笔杆里暗藏的机关微微作响。

    慕容昭注意到,他握笔的姿势与三日前不同。

    拇指始终按在笔斗的螭龙纹上,那是触发毒针的机关。

    崔琰挥毫写下\"死生亦大矣\",第三笔突然顿住。

    宣纸背面显出淡淡的血痕,这是用白矾写的密文,需用酒水显形。

    慕容昭的指尖轻弹,一枚金针带着酒珠射向纸背,瞬间浮现出\"漕运\"二字。

    突然,抚琴的乐师拨错了商音。慕容昭耳垂上的明月珰突然震动,这是预警机关。

    她猛地扯断珠串,南海珍珠滚入玉渠,遇毒酒立即变成漆黑。

    十二名舞姬的水袖突然甩出淬毒银针,却被崔琰用青铜酒爵折射的阳光尽数击落。

    \"此曲当配《广陵散》。\"慕容昭夺过古琴,指甲划过冰弦时暗施药粉。

    随着《黍离》悲音响起,庾冰的玉组佩突然崩裂,琴声频率激发了玉石内藏的蛊虫。

    当第一只带血的金蚕蛊破玉而出时,席间三十六个酒樽同时炸裂。

    第三幕: 碎玉玦

    太极殿的蟠龙柱下,庾冰捧出鎏金玉匣时,慕容昭嗅到了熟石膏的味道。

    这和三日前,栖霞山失踪的采玉工身上沾染的粉末相同。

    当所谓和氏璧现世时,她注意到玉璧边缘的缺口。

    正是冉闵当年为救流民孩童,用环首刀磕出的痕迹。

    \"此乃卞和泣血之玉。\"庾冰的指甲划过玉璧表面的血沁。

    慕容昭突然抽出金簪刺向玉璧,簪头的嗅金鼠齿刮下些许粉末。

    这是人血混合朱砂的伪造沁色。

    \"永和六年腊月,会稽玉工十七人被剜目。\"她甩出从廷尉府盗取的案卷。

    羊皮纸在空中展开成带血的星图,\"因为他们看见庾家私采禹陵玉矿!\"

    玉璧突然从中裂开,掉出半片带铭文的龟甲,正是冉闵苦寻的《大河漕运图》。

    崔琰的瞳孔猛地收缩,这是他们此行真正的目的。

    慕容昭趁机打翻青铜朱雀灯,灯油泼在庾冰袖口,现出慕容部狼头徽记的暗纹。

    第四幕: 血书檄

    暴雨冲刷着朱雀航的石阶,崔琰的白衣浸透鲜血。

    慕容昭看着他用手甲在胸前刻字,突然想起邺城的瘟疫。

    这个男人曾用同样的手法,在幼童药方上写密语。

    \"北伐...非为司马...\"崔琰的最后一笔没能写完,但他的左手始终紧攥着。

    慕容昭掰开时发现掌纹里用针尖刺着微型地图,标注着庾氏在太湖底的水师基地。

    当庾冰的私兵冲进来时,慕容昭正用金针蘸血在殿柱上书写。

    她的簪花小楷此刻如刀刻斧凿:\"汉土重光日,血洗秦淮时。\"

    雨水顺着血字流成赤河,淌过那些瘫软的士族子弟脚边。

    竟在青砖上蚀出,冉闵的帅旗图腾。

    朱雀航外突然响起马蹄声,十二匹战马驮着燃烧的粮车冲入雾中,这是北使团最后的复仇。

    慕容昭跃上屋檐时,回头看见崔琰的尸身突然坐起。

    用断指在柱上补完血书最后的锋芒:\"只为耕者有其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