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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十一章 这一切是巧合吗?
    他没有穿西装,而是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休闲裤,搭配一件质地柔软的白衬衫。

    手腕上空无一物,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家境优渥的学者。

    他手里拿着那本吴雅连夜从一个古董书店淘来的书——《佛罗伦萨的失落印记》。

    书页已经泛黄,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和时光的味道。

    疗养院内部,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花草的混合气息。

    他按照吴雅给的资料,先去探望了那位他“资助”的老人。

    老人并不知道他是谁,只当是慈善机构派来的义工。

    沈岩陪着他聊了半个小时的天,问了问他的身体状况,听他讲了讲年轻时的故事。

    每一个细节,都做得天衣无缝。

    即使贺婉晴派人去查,也只会得出一个结论

    沈先生,一位低调的善人。

    下午三点整。

    沈岩算准时间,来到了疗养院的玻璃花房。

    这里是贺婉晴探望外婆后,必定会独自待上一会儿的地方。

    她需要一个空间,来消化掉陪伴亲人时强撑起来的坚强。

    果然。

    他刚在长椅上坐下不到五分钟,一个清瘦的身影就走了进来。

    贺婉晴穿着一条素色的连衣裙,没有化妆,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眼神里藏着化不开的忧伤。

    她似乎没注意到花房里还有别人,径直走到一丛盛开的白色山茶花前,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像一尊忧郁的雕塑。

    沈岩没有立刻上前。

    他在等待一个时机。

    一个不会让她感到被侵犯,又能自然开启对话的时机。

    他翻开手中的书,目光落在书页上,余光却始终锁定着那个身影。

    一阵微风从花房的通气窗吹过。

    吹乱了贺婉晴的几缕发丝。

    也吹动了沈岩手中的书页。

    哗啦一声。

    一张夹在书里的旧照片,被风带起,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正好落在贺婉晴的脚边。

    时机到了。

    沈岩站起身,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我的东西。”

    他的声音温和,没有丝毫的攻击性。

    贺婉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她低下头,看到了脚边的照片。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匠人,正在一个古老的台钳前,专注地雕琢着一枚戒指。

    她弯腰,捡起了照片。

    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片刻。

    照片上匠人的眼神,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熟悉。

    那是对技艺的虔诚,和对作品的热爱。

    她将照片递给沈岩,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警惕。

    “先生,你是?”

    港城的上流圈子不大,这张脸,她从未见过。

    “我姓沈。”沈岩接过照片,微笑着道谢。

    “我来探望一位长辈。”

    他没有多余的解释,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探访者。

    贺婉晴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

    她转身,准备离开。

    对于陌生人,她习惯保持距离。

    “你似乎对这张照片很感兴趣?”沈岩在她转身的瞬间,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贺婉晴的脚步顿住了。

    她回过头,看着沈岩。

    “照片上的人,是我祖父。”沈岩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他年轻时,也是个珠宝匠人。”

    贺婉晴的眼神变了。

    那层包裹着她的冰冷外壳,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一辈子都在跟金银打交道,但他说,最珍贵的不是材料,是人心和手艺。”

    沈岩轻轻抚摸着那张老旧的照片,眼神里流露出一抹真实的怀念。

    这照片是真的。

    是他让吴雅从老家沈宅的旧相册里找出来的。

    照片上的人,也确实是他的祖父。

    只不过,祖父不是珠宝匠人,而是一个木匠。

    但那份属于匠人的专注和精神,是相通的。

    “可惜,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懂这个了。”贺婉

    晴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快消时代,一切都讲究效率和成本。”

    “手艺,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

    她的话里,藏着对家族品牌即将没落的深深不甘。

    “不。”沈岩摇了摇头。

    “手艺不会不值钱,只是懂的人少了。”

    他将手中的书,封面朝向贺婉晴。

    “当一种技艺被遗忘时,它的价值,反而会变成无价。”

    《佛罗伦萨的失落印记》。

    贺婉晴的目光,被那个书名牢牢吸住了。

    这本书她知道。

    是研究文艺复兴时期金匠工艺最权威,也最生僻的著作之一。

    她找了很久,都只在图书馆的档案里见过影印本。

    一个会看这种书的人,一个同样拥有匠人祖父的人,一个会在周五下午出现在这里探望长辈的人。

    所有的元素组合在一起,让她心中的警惕,不自觉地消散了大半。

    “你……也喜欢这个?”她试探性地问道。

    “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敬畏。”沈岩合上书。

    “我祖父常说,每一件用心打磨的作品,都有灵魂。”

    “这句话,我外公也说过。”贺婉晴脱口而出。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得太多了。

    她对外人,从不轻易袒露心声。

    “看来,我们都是被老一辈手艺人熏陶过的孩子。”沈岩笑了笑,笑容温和而真诚。

    他没有追问她外公的事,也没有试图拉近关系。

    他只是恰到好处地收回了话题。

    “时间不早了,我该告辞了。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他微微颔首,礼貌而疏离。

    然后,他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

    没有多说一句话,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像一阵清风,来过,又走了。

    贺婉晴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花房门口的背影,怔怔出神。

    她低头看了看那丛山茶花。

    不知为何,心中那块压抑许久的巨石,似乎被撬动了一角。

    这个姓沈的男人,很特别。

    他身上没有港城那些商人急功近利的铜臭味。

    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他懂她。

    甚至比她身边那些所谓的亲人,更懂她内心深处的那份坚持和孤傲。

    这一切,是巧合吗?

    贺婉晴皱了皱眉。

    或许吧。

    她宁愿相信,这是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命运给予的一丝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