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年，参与看片会的参与者我已经交给成凛去选了，周五下午三点，然后留一个小时给大家反馈一件，怎么样？”虽然按理说这样的小事不需要许珂亲自出马，可是电影是林年初执导筒拍摄的电影，她内心里总有些没有底，所以宁愿自己亲力亲为，将一切行政事项安排下去。

    许珂：“到时候调色和混音团队一并到场，你想邀请的调色师，已经答应了。”

    “太好了，我还担心他看不上我这个新人导演拍的电影呢。”林年语气中透露出惊喜，“对了，龙标片长锁了吗？”

    “锁了，96分钟整，你们剪了多长？”许珂还没有看到成片，好奇地问道。

    “我们是按照标准剧情长片的长度剪辑的。”

    “那就好，看片会之后，我会让负责审查的部门人员整理审查说明材料，打包剪辑版、剧本、台本、对白、字母一整套送去电影局审查科。”

    “就用我们公司名义？”说起工作的事情，本来有些疲惫的林年更加认真起来。

    “对，这是你的第一部长片，署名肯定得我们自己来，联合出品方我也打过招呼了，前期早就协商完毕。”许珂顿了顿，“只是……我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

    “……其实我也有。”

    林年和许珂相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还是许珂先说话：“你不要太担心，我不踏实，可不是担心成片质量。这部影片拍出来不容易，哪怕最后票房不佳，但内容肯定至少是好的。”

    许珂：“我只是有点担心成片会不会触碰到那些地下利益集团……”

    林年：“触碰到也没办法，既然选择拍摄这个主题，就要做好被攻击打压的心理准备。不过我想，如果这部片子能上映，舆论肯定不会在他们一方，平时他们就是地下黑色产业，到时候狐狸尾巴只会隐藏地更深罢了。

    “而且，内容上，我们已经自查过了，甚至删掉了一个暗示代孕中介背后有保护伞的镜头，把几个台词也换掉了。尽量让电影去呈现代孕妈妈的状况，我更想呼吁人们关注到这个群体，而不是像揭露代孕产业。我想当我们聚焦具体的人的时候，也会给这个产业带来一定的打击吧？”

    “所以你在担心这个吗？担心电影中的故事延续到现实里来？”

    “都有吧，有这方面隐忧，也担心成片质量以及后续的票房。”

    “等看片会的时候你就知道了。”许珂言辞凿凿地肯定说道。

    天色渐暗，林年走到床边，不自觉感慨：“拍这部电影对我来说已经不是工作了，是我一段生命的片段。当初拍摄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总会觉得那段日子结束得太快，又太满，好像还没来得及好好说一句话，就要和它告别了。许珂，你相信吗，我总觉得一部电影仿佛有生命一样，当你拍摄完成，它就离你而去了。”

    “当然，虽然我对电影是有生命的说法没有了解太多，但是我听说，很多作家都说自己笔下的小说是有生命的，那些剧情发展不是他们想出来的，而是笔下的人物自然而然流淌出来的。”

    此时，门外传来小渠轻轻敲门的声音：“导演，音频那边刚刚反馈说，对白轨和背景音轨还有点重叠，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走了。”林年拿起放在椅背上的薄外套，跟许珂打了个招呼。

    放映厅里，灯光渐暗，银幕亮起。林年坐在最后一排，周围是她“如何影视文化”公司的员工，他们大多是行政、人事、新媒体运营、会计……从未踏足过拍摄现场。

    这是一场内部看片会，也是电影完成后的第一次公开放映。林年没有对外宣传，只是让同事们来看看这部“跟他们关系不大”的片子。

    她身边的座位空着，林年把水瓶放在那里，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刚好。片头响起，她抬起眼，屏幕上的第一个画面是一座早春的山村。

    没有人说话，只有片中的风声和狗吠声回荡。

    林年靠近椅背，不再看观众。她原本是紧张的，但电影一旦开始，情绪竟意外地安静下来。

    虽然之前剪辑的时候，她曾吐槽粗剪出成片后又反复观看成片看得都快吐了。确定内部看片会的时间之后，她刻意没有碰精剪过后的成片。

    然而仅仅是三天过去，重新看到她，林年就已经有了一丝淡淡的陌生感，仿佛这部电影不再是她的，而是一个独立的生命，在银幕上自己活着。

    过了十五分钟，有人低声吸了吸鼻子，林年听见了，没回头。剧情推入中段，回乡的母亲余辛开始回归到了她的水深火热的日常，镜头忠实地记录着。

    有人悄悄地拿出纸巾擦眼睛。也有人握紧了膝盖，不再动弹。

    林年终于侧过头，看向观众。她看到那个一直负责公司茶水的阿姨捂着嘴巴哭，行政助理眼眶红着，平时最爱讲段子的市场部小伙子，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像陷了进去。

    她的喉头突然发紧。

    这些人虽然没有参与创作，却在这一刻真正“看见”了电影，也看见了她。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做这部电影的。她从来没把自己的成功当作理所当然，此刻更是如此。坐在这里的观众，尽管不懂剪辑、不懂机位，却撑起了公司的日常运转，让她能一头扎进电影的制作。

    他们公司里的每一个创作人员都应该感谢这些默默做着后勤工作的人，在他们焦头烂额的时候，是财务把税算清，是行政把合同盖好，是每个人各司其职，才有了每一部或成功或失败的电影的完成。

    片尾落下字幕，厅里久久没有反应，直到一个保洁阿姨带头鼓起掌，大家才恍然，跟着鼓起掌。林年坐了很久，才轻声说：“谢谢你们来看。”

    “不，该谢谢你！”那个率先故障的阿姨开口说道，“我在这部影片仿佛看到了我自己，虽然我没有像电影中的女人那样去出卖身体，但是我也曾和电影中的那个中年女人一样，下定决心，逃离了那个男人的魔爪。”阿姨哽咽地表达着，四周的观众见状纷纷上前，搂住她的肩膀，给予她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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