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霄的手指终于触到沈清璃的腕子。

    冰凉，脉搏细若游丝，但还在跳。

    他喉咙动了动，没出声，只把那只手轻轻翻过来，指尖压在她腕内侧，确认那微弱的搏动没断。血从她小臂滑下，已经凝成暗红的线，干在皮肤上。他松了口气，肩头一沉，差点栽下去。

    可他没倒。

    左手撑地，指甲抠进碎石缝里，借力把身子往上提。右臂抬得慢，像是断过又接上的骨头还没长牢。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瓶身温润，贴着胸口藏了多年。拔开塞子，倒出两粒丹药，一粒塞进自己嘴里，另一粒用指腹碾成粉末，小心拨开沈清璃的唇，抹进她舌根底下。

    归元续命丹，师父留下的最后三粒。

    他没多看，仰头咽下残渣，喉结滚动，一股暖流从胃里散开，勉强压住胸口翻涌的腥甜。他盘膝坐到她身侧，背靠一块倾倒的石柱，右手贴上她后背，掌心抵住命门穴，将体内仅存的一丝灵力缓缓送进去。

    灵力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一缕缕渗入她的经脉，引动九转天医诀的自发流转。

    沈清璃的呼吸稍稍深了些。

    他没停，左手按住自己肋下，那里血还在渗，布料湿透，一碰就黏。他咬牙，把伤口边缘的皮肉往中间压，不让血流得太急。右手不敢松，继续输送灵力，哪怕只有一点，也得撑住她的心神。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大厅里静得能听见血滴落地的声音。

    远处一根断柱上的符文忽明忽暗，像是残阵最后的余晖，撑不了多久。风从破墙钻进来，卷着灰，吹过他额前的碎发。他没抬手去拨，只盯着沈清璃的脸，看她睫毛有没有颤。

    半个时辰后，她的眼皮动了。

    先是轻轻一跳，接着缓慢地掀开一条缝。目光散着，没焦，落在他肩头，又滑到地面。她没说话，也没动，只是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叶凌霄察觉到了。

    他右手没撤，依旧贴着她背心，低声说：“别急着运功，药力刚走通经络，强行提气会伤脉。”

    声音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石面。

    沈清璃眨了眨眼，眼珠慢慢转过来，对上他的视线。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稳了些。

    他收回手，灵力一断，自己先晃了晃，扶住石柱才没倒。

    “能坐起来吗？”

    她试了试，左手撑地，手臂发抖，但慢慢把上身抬了起来。他伸手托了她一把，扶她靠在断柱另一边。两人并排坐着，中间隔了半臂距离，谁都没再说话，各自调息。

    叶凌霄开始运转太虚剑经中的“归藏式”。

    这不是攻伐之法，而是剑修在重伤后收敛残灵、护住心脉的秘术。他呼吸放得极慢，一息拉得几乎断掉，再缓缓续上。每一次吸气，肋骨都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但他没停，任那痛感逼着神志清醒。

    沈清璃也在动。

    她闭着眼，嘴唇微动，无声念着九转天医诀的第一转口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叶凌霄还是捕捉到了节奏。他跟着那韵律调整呼吸，两人气息渐渐同步，像两条细流在干涸的河床里慢慢汇合。

    灵力开始回流。

    不是暴涨，也不是恢复，而是像冻土下悄然解封的暗泉，一寸寸回暖。

    她的手指不再冰凉，指尖有了血色。他肋下的血也止住了大半，虽然经脉依旧堵塞，但至少能调动一丝灵力在体内循环。

    又过了片刻，她睁开眼，看向他。

    “还撑得住吗？”他问。

    她没立刻答，先深吸一口气，试了试提气。胸口一滞，疼得眉心一跳，但她没皱眉，只低声道：“能走。”

    两个字，干净利落。

    他点了点头，没再问。

    两人继续静坐，灵力如细线缠绕，虽弱，但不断。大厅外风声渐弱，残存的符文柱逐一熄灭，最后一道光也暗了下去。黑暗笼罩下来，但他们都没睁眼，只守着体内那点微弱的热。

    沈清璃忽然动了动手指。

    她抬起右手，看了看掌心，血迹干了，裂口还在，但边缘已经开始愈合。她轻轻握了握拳，指节发出轻微的响声。

    “银丝断了。”她忽然说。

    声音很轻，像是自语。

    叶凌霄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又闭上：“断了就断了。”

    “以后不能再用。”

    “那就不用。”

    她没再说话。

    片刻后，她慢慢抬起手，按在自己胸口，闭眼感受经脉的走向。突然，她眉头一皱。

    “我体内的灵力……”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有点不对。”

    叶凌霄立刻睁眼：“哪里？”

    她没答，只把手按在小腹，指尖微微发颤。

    “它在往丹田沉，但不是我引的。”

    他神色一紧，右手立刻覆上她手腕，探她脉象。

    灵力确实在动，自发地沿着九转天医诀的路线运转，但节奏紊乱，像是被什么推着走。

    他皱眉：“你是不是……在昏迷的时候，强行提过神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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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否认，只低声道：“最后一击，光针离手前，我咬了舌尖。”

    他立刻明白——她用精血催动了医诀的逆脉式，那是只有在绝境中才会用的法子，能短暂唤醒残灵，但会伤及本源。

    “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有点沉，像是被什么压着。”

    他没说话，右手顺着她手腕滑到肘部，探她血脉的震颤。

    一下，两下。

    忽然，他察觉到一丝异样。

    不是灵力逆流，也不是经脉堵塞，而是一种极细微的……回响。

    像是她体内有东西，在和某种频率共鸣。

    他抬头：“你听到了吗？”

    她一怔：“什么？”

    “声音。”

    她闭眼凝神。

    然后，她也听见了。

    不是从外面来的，而是从她自己的丹田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震动，像钟鸣的余音，又像风吹过裂谷的呼啸。

    两人对视一眼。

    叶凌霄立刻抬手，按住她肩头：“别运功，别去追那声音。”

    她点头。

    可那震动还在。

    一下，又一下，越来越清晰。

    她的指尖开始发麻，血脉里的灵力不受控制地往丹田聚。

    叶凌霄立刻抬手，一掌按在她后背，试图截断灵流。

    可就在他掌心贴上她命门的瞬间——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叶凌霄感觉到，她体内的灵力突然静止了一瞬。

    然后，缓缓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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