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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点翠含笑藏杀机
    养心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药味,炭盆将熄未熄,投下跳跃不安的光影。殷照临靠在明黄锦枕上,脸色灰败,唇边血迹未干,手中紧攥着那份染透黑血的北境军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却死死凝在“清君侧,诛殷逆”六个刺目大字上,冰封的眼底暗流汹涌。

    殿门忽被无声推开。

    太后周氏身边的心腹赵嬷嬷端着一个朱漆托盘,鬓边赤金点翠簪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泽。她脸上堆着无懈可击的恭谨笑容,脚步轻缓如猫,身后跟着两个垂首捧药的小宫女。

    “王爷安。”赵嬷嬷屈膝行礼,声音柔滑如缎,“太后娘娘听闻王爷旧疾复发,忧心彻夜难眠,特命老奴送来新贡的雪山老参汤,最是补气固元。”她示意宫女将一盅热气蒸腾的白玉炖盅捧至榻前,浓郁参香瞬间盖过满殿苦涩。

    殷照临未抬眼,只从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咳,宽袖掩唇,肩背在玄色寝衣下绷出嶙峋的弧度。

    赵嬷嬷笑容不变,亲自上前揭开盅盖,白汽氤氲:“娘娘吩咐,定要看着王爷用下,才安心。”她拿起白玉勺,舀起一匙金黄油亮的参汤,手腕微抬,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上一只成色普通的银镯。

    就在汤匙即将递到殷照临唇边时——

    “报——!西直门急讯!” 殿外骤然响起侍卫嘶哑的吼声!伴随着凌乱急促的脚步声!

    赵嬷嬷手腕几不可察地一抖!一滴滚烫的参汤溅出,正落在殷照临掩唇的袖口!

    几乎是同时!

    殷照临猛地侧首呛咳!身体剧烈一颤!宽大的袖袍顺势拂过赵嬷嬷递汤的手腕!

    “哐当!”

    白玉汤匙脱手砸在暖炉铜罩上,碎裂成数瓣!滚烫的参汤泼洒,在炉壁滋滋作响!

    混乱中,无人注意——

    赵嬷嬷鬓边那支赤金点翠簪的凤凰尾羽尖端,一抹幽蓝的寒芒一闪而逝!

    “何事惊慌!” 孙院正又惊又怒,朝殿门厉喝。

    一名浑身浴血的城门守将踉跄扑入,盔甲残破,肩头还插着半支断箭:“王……王爷!靖北王叛军前锋已至西直门外三里!正在架设炮车!守城刘副将……叛了!开了瓮城侧门!叛军……叛军已有数百精骑突入外城!”

    死寂!

    比泼洒的参汤更滚烫的危机感瞬间攫住所有人!

    殷照临猛地抬首!因剧痛而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冰封的眼底炸出凌厉寒芒!他竟一把掀开锦被,赤足踏下冰冷金砖!

    “王爷不可!” 孙院正魂飞魄散扑上去阻拦!

    殷照临却猛地挥开他!身体因虚弱晃了晃,单手死死撑住御案边缘才未倒下。他染血的指尖抓过案上墨迹未干的朱笔,扯过一张空白奏本,力透纸背疾书数行!笔锋凌厉如刀,字字杀伐!

    “玄七!” 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压!

    殿角阴影无声波动,玄色身影如鬼魅现身。

    殷照临将墨迹淋漓的奏本狠狠拍在玄七手中:“持我令牌!调玄武大街巡防营,封死所有通往内城的暗渠、秘道!凡持械靠近宫城者——格杀勿论!” 他喘息着,目光如利刃扫过地上染血的军报,“告诉张猛(京营统领)……西直门若破,让他提头来养心殿谢罪!”

    “是!” 玄七声音无波,身影已如黑烟消散在殿门风雪中。

    殿内重归死寂,只余众人粗重的喘息。

    赵嬷嬷垂首立在狼藉旁,脸上恭谨的笑容纹丝未动,唯有鬓边点翠簪的凤凰尾羽,在无人察觉的角度,极其细微地向内收缩了一线。她弯腰去拾地上碎裂的汤匙,指尖却“不经意”拂过暖炉旁泼洒的参汤——

    嗤!

    一点幽蓝的寒芒从凤凰尾羽尖端激射而出!细如牛毛!直刺殷照临因撑案而暴露的、毫无防备的颈侧!

    快!狠!毒!

    无声无息!

    眼看那点寒芒即将没入皮肤——

    一只枯瘦的手掌猛地从斜刺里伸出!

    “噗!”

    一声极轻微的闷响!

    孙院正踉跄半步!掌心正正挡在殷照临颈前!

    一点幽蓝的针尾,赫然钉在他枯槁的掌缘!

    “呃!” 孙院正闷哼一声,老脸瞬间涌上骇人的青黑!

    变故骤生!

    殿内死寂被彻底打破!

    殷照临霍然回头!目光如电射向僵立的赵嬷嬷!

    赵嬷嬷脸上完美的笑容终于碎裂!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她猛地后退一步,袖中寒光一闪,一柄淬毒的匕首已滑入掌心!

    “护驾——!” 殿外侍卫的怒吼与兵刃出鞘的锐响瞬间炸开!

    然而比侍卫更快的是——

    一道玄色身影如同凭空出现!玄七去而复返!手中未出鞘的长刀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在赵嬷嬷持匕的手腕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 赵嬷嬷凄厉惨叫!匕首脱手!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被巨力掼飞,重重撞在蟠龙金柱上!鬓边那支赤金点翠簪“叮当”落地,凤凰尾羽碎裂,露出里面精巧却歹毒的机簧!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殷照临看也未看瘫软如泥的赵嬷嬷。他一把扶住摇摇欲坠、掌心迅速肿胀乌黑的孙院正,嘶声厉喝:“解药!”

    赵嬷嬷满嘴是血,蜷缩在地,却发出癫狂的尖笑:“穿心腐骨……无解!哈哈哈……王爷……您逃不过……周家……和天下人的……”

    话音未落!

    玄七的刀鞘已如毒龙般点在她喉间!凄厉的笑声戛然而止!

    “搜!” 殷照临的声音冰冷如九幽寒冰。

    玄七的刀尖精准挑开赵嬷嬷破碎的衣襟,一个蜡封的暗红色小丸滚落在地。

    孙院正被强行灌下蜡丸中的药粉,脸上骇人的青黑终于不再蔓延,却依旧气若游丝。

    殿外喊杀声渐近!叛军精骑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已隐约可闻!

    殷照临立在满地狼藉与血腥中,赤足踏过冰冷的金砖。他弯腰,染血的指尖拾起地上那支碎裂的点翠簪,凤凰尾羽的机簧处,幽蓝的寒芒尚未褪尽。

    他缓缓抬眸,望向慈宁宫的方向,深潭般的眼底,翻涌的已非惊涛骇浪,而是一片足以冻结灵魂的、万载玄冰般的杀意。

    “拖下去。” 声音平静无波,却让殿内温度骤降,“告诉慈宁宫——本王这份‘谢礼’,三日内……必亲自奉还。”

    风雪从洞开的殿门卷入,扬起他染血的玄色衣袂。远处,叛军攻城的号角,凄厉地撕裂了京城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