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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隐忧初现
    发电机的轰鸣声像头不知疲倦的铁牛,在草北屯吼了三天三夜。

    电灯把屯子的夜晚照得白昼似的,后生们新鲜得睡不着,聚在打谷场上比谁影子投得远。妇女们借着亮堂赶工,鞣制的皮子堆成了小山。

    曹大林却蹲在药圃边上,手指捻着金线参的叶片。参苗明显蔫巴了,边缘卷起焦黄的边儿,不像前些日子水灵。

    "咋回事?"赵春桃提着水桶过来,"俺天天浇水啊?"

    曲小梅捏起撮土闻了闻:"不是水的事。你闻这土——有股子铁锈味。"

    屯西头突然传来吵嚷声。刘二愣子揪着个半大孩子过来,孩子手里攥着把亮晶晶的糖块:"大林哥!这崽子拿蓄电池的酸水浇参苗!"

    孩子吓得直哆嗦:"俺、俺就试试能不能毒耗子..."

    曹大林心里咯噔一下。他快步走到屯边新挖的蓄水池旁——那是给发电机冷却用的。池水泛着奇怪的油光,水面漂着几尾翻白的小鱼。

    "停电!"曹大林突然吼了一嗓子,"把发电机关了!"

    轰鸣声戛然而止。屯子霎时陷入黑暗,只剩下月光清清冷冷洒下来。人们不适应地眯起眼,听见曹大林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发电机漏油了。"

    徐炮带着黑瞎子沟的人赶来时,正看见曹大林从蓄水池里捞起个铁疙瘩。是个锈蚀的滤芯,油污正滴滴答答往下淌。

    "俺的娘!"徐炮跺脚,"这玩意儿毒得很!俺们屯去年毒死过牲口!"

    妇女们慌了神,纷纷跑去查看自家菜畦。果然,靠近蓄水池的几畦白菜都打了蔫,叶子上长满褐斑。

    "得挖新池子!"郑队长急得转圈,"可这水泥..."

    "先顾人!"曹大林打断他,"这几天谁喝过这水?"

    人群静了一瞬,突然有个孩子哇地哭起来:"俺昨个儿偷喝过!甜丝丝的!"

    曲小梅立刻翻药囊,赵春桃跑去熬绿豆汤。屯里乱作一团,哪还有前几日的喜庆劲儿。

    祸不单行。第二天巡山的人回来报告,说禁地周边的陷阱让人破了七八处。不是被拆的,是让某种药水腐蚀的,铁夹子烂得像酥饼。

    "是那伙人!"徐炮眼睛赤红,"盯上咱们了!"

    曹大林蹲在破损的陷阱旁,指尖沾了点残留的黏液闻了闻:"不是前几那帮人。这药劲更毒。"

    当夜屯委会的煤油灯又亮起来。曹大林把那个锈滤芯摆在桌上,旁边放着几块被腐蚀的铁片。

    "机器是好,"他声音沉沉的,"可咱使不明白就是祸害。"

    老猎人们闷头抽烟。吴炮手突然开口:"早年间参帮立规矩,取参不过三,猎兽不怀崽。现在倒好,电灯电话的,心都野了!"

    徐炮梗着脖子:"那也不能点一辈子油灯!"

    "没说不让用电,"曹大林敲敲桌子,"得先学规矩。发电机要专人管,陷阱要日日查,猎场要分片歇——"

    话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白爪的怒嚎。众人冲出去,只见母熊正焦躁地刨着屯口的土地,刨出个深坑,里面埋着好几节干电池!

    "它们在示警!"曲小梅惊呼,"这地界还埋了东西!"

    人们打着火把四处挖掘,果然又找出些锈蚀的电池和电缆皮。都是前些年地质队留下的,如今渗出的重金属污染了水土。

    曹大林望着黑黢黢的老林子,突然问:"咱们这阵子打了多少牲口?"

    刘二愣子拿来账本:"开春到现在,野猪四十一头,鹿二十八只,狍子..."

    "太多了。"曹大林打断他,"比往年多出三成。"

    徐炮不以为然:"咱现在两个屯呢!"

    "可山还是那座山!"曹德海突然插话,老爷子气得胡子直抖,"俺像你们这么大时,打头鹿要祭山神,下套子要留生路。你们倒好,拖拉机直接开进林子拉猎物!"

    年轻人都不吭声了。电灯带来的喜悦渐渐冷却,人们第一次意识到,日子好像哪儿不对劲。

    深夜,曹大林独自爬上北山。月光下的草北屯亮着零星灯火——那是守夜人点的煤油灯。发电机静静趴在打谷场上,像个闯祸后睡着的铁兽。

    山下传来脚步声。徐炮提着酒葫芦上来,闷声递给他:"曹当家的,俺是不是做错了?"

    曹大林灌了口酒,火辣辣地烧嗓子:"机器没错,是咱心急了。"他指着远处黑压压的林海,"你看那山——养了咱们祖祖辈辈,可经不住贪心。"

    徐炮沉默半晌,突然道:"明儿个起,禁猎十天。"

    山风卷着凉意吹过。屯子里隐约传来孩子的哭闹声——是喝了污染水的那家孩子发起高烧。曲小梅和赵春桃的剪影在窗纸上忙碌,草药味混着焦灼飘上山岗。

    "得找人学真本事。"曹大林望着星空,"不能等着人家来教。"

    徐炮重重叹气:"上哪学?县里培训班教的是种玉米!"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曹大林突然站起身:"我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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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谁?"

    "找能教咱们的人。"曹大林目光投向南方,"听说省农科院有个教授,专治水土病。"

    徐炮愣住了:"人家大教授能来这山沟沟?"

    "不试试咋知道?"曹大林把酒葫芦塞回他手里,"明天我就动身。"

    下半夜时,曹大林悄悄进了仓房。白爪跟进来,用大脑袋蹭他手心。他揉着熊耳朵低语:"老伙计,你看家。我去找救山的方子。"

    母熊不知何时也来了,嘴里叼着棵奇怪的草——叶片一半枯黄一半翠绿,像这山林的缩影。

    曹大林接过草揣进怀里。转身时,看见赵春桃和曲小梅站在门口,一个拿着干粮袋,一个捧着双新纳的千层底。

    "早去早回。"赵春桃把干粮塞给他,"屯里有俺们。"

    曲小梅递上布鞋:"鞋底垫了熊爪草,走路不累。"

    曹大林重重握了握她们的手,没说话。月光从门缝漏进来,照见三双紧握的手,像老树盘结的根。

    天快亮时,曹大林背着行囊出了屯。没惊动任何人,只有两条影子默默跟着——是白爪和母熊,一左一右护送到山口。

    第一缕阳光照进屯子时,刘二愣子慌里慌张敲响屯委会的锣:"不好啦!大林哥不见啦!"

    人们聚拢过来,议论纷纷。只有徐炮望着南边的山路,嘿嘿一笑:"慌啥?咱们的头狼——找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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