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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科学进山
    林为民的白大褂在草北屯飘了三天,像面招摇的旗。屯里人起初瞧新鲜,后来见这后生真能挽起裤腿下地,手心磨出血泡也不吭声,渐渐就服气了。

    第四天头上,曹大林把全屯人聚到打谷场。新打的麦秸堆成金山,孩子们在上头打滚,溅起金黄的尘烟。林为民站在碾盘上,举着个铁皮喇叭,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土壤酸化...轮作休耕...生物防治..."

    老猎人们蹲在远处抽旱烟。徐炮歪嘴:"扯淡!俺们黑土地养了祖宗十八代,用得着他个毛孩子教?"

    吴炮手眯眼望着参圃。才撒过药粉的地里,蔫了几天的参苗竟挺起了腰杆,叶尖冒出新绿。"邪门,"老爷子嘟囔,"洋方子真管用?"

    曹大林不言语,拎过一桶石灰粉,率先往北坡走。刘二愣子赶紧跟上,嘴里还嘟囔:"大林哥,这白面面洒地里,不就跟和面似的?"

    "少贫嘴!"曹大林抓把石灰扬出去,白雾弥漫,"照林同志说的,离根三寸,匀着撒!"

    日头毒起来时,妇女们送来了绿豆汤。赵春桃特意给林为民盛了满碗,碗底沉着几根参须:"林同志,润润嗓子。"

    曲小梅却拽过林为民的手,往血泡上抹熊油:"得这么揉,揉开了才不长茧。"

    林为民闹个大红脸。屯里的姑娘媳妇都抿嘴笑,她们头回见着会脸红的技术员。

    下午更热闹。林为民从帆布包里掏出些稀奇玩意儿:测酸碱的试纸、量湿度的仪表,还有个带天线的铁盒子——说是能测地下水位。

    "装神弄鬼!"徐炮哼了一声,眼睛却黏在铁盒子上。

    曹大林接过仪器,突然朝西边一指:"那儿,三丈下必有水。"

    几个后生抢着挖井,果然不出三丈就见了湿土。老把式们坐不住了,吴炮手第一个凑过来:"娃娃,你这玩意儿...能找参不?"

    林为民推推眼镜:"仪器找不了参,但能找适合参生长的地界。"他调着仪表指针,"参喜阴坡,爱腐殖土,忌积水——您看这读数,北坡往东五百步,准是块宝地!"

    人们呼啦啦涌过去。曹德海拄着拐棍戳地,抓把土一闻,眼睛就亮了:"是这味儿!烂柞树叶混着鹿粪的香!"

    徐炮嘴上还硬:"蒙的吧?"脚却诚实地往那边挪。

    最绝的是治线虫。林为民从县里捎回几包芥菜籽,磨粉拌上草木灰,撒进参畦里。"以毒攻毒!"他擦着汗笑,"芥辣味熏死线虫,草木灰补钾!"

    三天后,闹线虫最凶的那片参圃果然缓过劲来。根部的瘤状物瘪了,新发的参须又白又壮。

    这下连最顽固的老人都服了。徐炮拎着两瓶烧刀子找林为民:"林技术员!俺老徐服你!这酒——管够!"

    林为民哪见过这阵仗,慌得直摆手。曹大林接过酒瓶:"徐大哥,酒先存着。眼下有更要紧的事——"

    他展开那张钻探队遗留的图纸。圆圈套三角的符号刺得人眼疼。

    "这帮杂碎,"徐炮咬牙,"还惦记咱山神爷的宝贝!"

    "不止。"林为民指着图纸角落的俄文编号,"这是苏联五十年代的勘探标记。他们不是在找宝,是在找——"

    "找祸根!"吴炮手突然插话,烟袋锅敲得啪啪响,"俺爷说过,老毛子当年在山上钻洞,钻出过黑水!沾上就烂手烂脚!"

    人群静了一瞬。曹大林想起傅教授的话:重金属污染会代代相传。

    当夜屯委会灯火通明。林为民用红笔圈出几个点:"根据钻探轨迹,他们下一个目标可能是——鹿鸣涧。"

    老猎人们倒吸凉气。鹿鸣涧是鹿群产崽的地界,要是被污染...

    "不能等了!"曹大林站起身,"咱们得主动出击。"

    第二天,一支奇怪的队伍进了山。曹大林和徐炮打头,中间是捧着仪器的林为民,后头跟着背石灰袋的妇女队。白爪和母熊远远缀着,像两个移动的哨塔。

    鹿鸣涧静得吓人。溪水泛着诡异的奶白色,岸边的苔藓枯黄卷曲。林为民取水样一测,脸色就变了:"强酸!PH值不到3!"

    "快看!"刘二愣子指着对岸。几只马鹿正焦躁地刨地,刨出的土带着刺鼻的硫磺味。

    曹大林涉水过去,在鹿刨的地方往下挖。铁锨碰着个硬物——是截锈蚀的金属管,管口还在丝丝冒烟。

    "封堵井!"林为民惊呼,"他们把废井伪装起来了!"

    妇女们赶紧撒石灰中和。徐炮抡起镐头要砸管口,被曹大林拦住:"不能硬来!这压力一爆,整条涧都完了!"

    正僵持着,白爪突然人立而起,朝着上游怒嚎。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溪水源头飘来大片死鱼!

    "上游还有漏点!"林为民声音发颤。

    曹大林二话不说往上游跑。穿过一片红松林,眼前景象让人头皮发麻——几个穿防护服的人正在倾倒铁桶,乳白色的废液哗啦啦流进溪水!

    "住手!"曹大林厉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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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人吓了一跳,看清是帮村民,又满不在乎地笑:"老乡,我们是省矿务局的!"

    "矿务局倒酸液?"曹大林踢翻个空桶,桶底印着外文商标。

    领头的神色一变,突然吹响哨子。林子里冲出几条狼狗,龇着牙扑过来!

    "蹲下!"徐炮端抬枪就要打,却被曹大林按住。

    只见白爪如闪电般窜出,一掌拍飞头犬。母熊更凶,直接人立而起发出震天咆哮。狼狗顿时怂了,夹着尾巴呜咽后退。

    倾倒的人想跑,被妇女们用石灰袋砸得抱头鼠窜。刘二愣子趁机抢下几个铁桶,桶身上印着陌生的logo——蛇缠剑的图案。

    "国际矿业公司的标志!"林为民脸色发白,"他们竟敢跨境污染!"

    曹大林捡起个丢弃的防护面罩,滤芯上沾着淡黄色粉末。他小心取下装进密封袋:"林同志,这能当证据不?"

    "太能了!"林为民激动得声音发颤,"有了这个,就能告到联合国!"

    回屯的路上,众人沉默不语。背上的石灰袋沉甸甸的,像压着座山。

    路过老坟场时,吴炮手突然停下,指着个塌陷的坟包:"你们看!"

    塌坑里露出半截石碑,刻着满文。曹德海眯眼辨认:"光绪年间立的...说此地埋着祸根,动土者必遭天谴。"

    林为民用仪器测了测,指针疯狂摆动:"放射性物质!难怪寸草不生!"

    曹大林望着碑文,突然明白山神密藏的真正含义——不是宝藏,是警告。

    当夜,他把全屯人叫到老松树下。月光照着一桶桶酸液样本,像照着狰狞的伤疤。

    "咱们守的不是宝贝,"曹大林声音沉静,"守的是子孙后代的活路。"

    徐炮第一个举起猎枪:"没说的!干他娘的!"

    猎枪如林举起。白爪仰天长嗥,惊起夜栖的飞鸟。

    而在百里外的省城,有人正对着电话点头哈腰:"是的...他们拿到了样本...那个技术员不能留了..."

    窗外,霓虹灯闪烁如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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