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只持续了一瞬。
光重新亮起时,密室的空气变了。不再是腥冷的地底气息,而是一种沉滞的、带着微弱震颤的压迫感,像有东西在呼吸——缓慢、深长,从水晶棺中央那颗悬浮的球体中传出。
夏天没有动。
匕首仍对准球体,刀尖垂着一滴血,迟迟未落。他的右手指节还在发烫,那种灼痛顺着血管往手臂爬,像是被什么东西认了出来。他没去擦汗,也没眨眼,只是盯着那团暗色脉络的收缩节奏。
七个人都还站着,或者说,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态。
唐狰趴在地上,嘴边黑沫未干,三颗核心悬浮在他面前,与球体之间连着几缕几乎看不见的紫线。那些线在轻轻震动,如同琴弦被拨动。
南宫璇靠墙站着,银簪断口划破了鬓角,血丝顺着脸颊滑下。她想抬手抹掉,却发现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恐惧,是体内气流在逆冲,经脉像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司徒娆已经闭上了左眼,身体歪斜地倚在石壁上,嘴唇仍在轻微开合,却没有声音发出。可夏天听到了。
不是用耳朵。
是一段音节,直接出现在脑子里,像是有人贴着他脑壳低语。那声音不属于司徒娆,也不属于任何人——它平直、无起伏,却让太阳穴一阵阵抽紧。
他猛地扭头看向她。
就在这一瞬,球体脉动加快。
嗡——
不是声音,是频率。整个空间的空气随之震颤,地面裂缝中的虹彩液体倒卷得更急,形成一个逆旋的环流,正将最后一点残液吸入棺底。与此同时,众人脚下的影子突然扭曲了一下,拉长、变形,竟短暂地重叠成了同一个轮廓——一个站立的人形,双手交叠于胸前。
夏天立刻低头看自己的手。
掌心伤口还在渗血,血珠落在地上,并未扩散,反而凝成一条细线,朝着球体方向缓缓移动。他蹲下身,用匕首尖挑起一滴血,抬眼看去。
血液在空中微微震颤,与球体的搏动同步。
“它在吸。”他低声说,“不是释放……是吸收。”
没有人回应。
雷枭单膝跪地,义肢散热口喷出白烟,红灯闪烁不停。他试图重新启动电磁压制,可控制系统已进入保护锁死状态。他咬牙,用手肘撑住墙壁,硬是把叶蓁往上托了半寸,让她不至于滑倒在地。
叶蓁睁着眼,机械臂彻底熄火,接口处焦黑一片。她想说话,喉咙却发不出声。某种信息正强行挤进她的意识——不是画面,也不是语言,而是一种“知道”,像生来就明白的道理一样清晰:**七个人,七种意志,齐聚于此,才是开启的条件。**
周衍躺在地上,罗盘指针早已停转,表盘裂开一道缝。他的呼吸极浅,脸上皱纹加深,皮肤失去弹性,仿佛一夜之间老去三十年。可他的眼睛还睁着,瞳孔映着球体的光,一缩一胀,与那脉动完全一致。
夏天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唐狰。
他蹲下来,伸手抓住那三颗悬浮的核心,指尖刚触到表面,一股刺骨的寒意便钻入骨髓。他没松手,反而用力捏紧。核心剧烈震颤,紫线崩断两根,最后一根在空气中抖了几下,断裂。
唐狰猛然抽搐,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双眼翻白,随即又恢复清明。
“别再吞。”夏天说,“你吃的每一颗,都在喂它。”
唐狰张了张嘴,声音沙哑:“我知道……我在喂自己。”
夏天没反驳。他知道对方的意思——吞噬诡异核心,本就是暴食者的生存方式。可现在,这种方式成了仪式的一部分。每一次消化,都在强化共鸣。
他转向司徒娆。
走过去时,脚步放得很轻。他知道,任何剧烈动作都可能打破目前这层脆弱的平衡。他在她面前蹲下,抬起匕首,刀尖轻轻划过她手腕内侧。
一道细小的伤口出现。
鲜血涌出的瞬间,她哼唱的声音戛然而止。
左眼睁开,目光涣散,看了夏天一眼,又缓缓闭上。
“你的舞,”他说,“不是武器。”
“是召唤。”
南宫璇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你说什么?”
夏天没回头,只盯着球体内部的纹路。那些脉络越来越亮,收缩频率逐渐稳定在一个固定的周期上。他忽然想起什么——童年那个雨夜,母亲被拖进墙缝前的最后一眼,她瞳孔深处闪过的光,和现在这颗球体的搏动节奏,一模一样。
不是巧合。
是重复。
他站起身,走到水晶棺前,抬头望着那颗悬浮的暗色球体。没有攻击,没有防御,它只是静静地浮在那里,像一颗等待跳动的心脏。
“我们以为是来解开封印的。”他说。
然后,他收刀入鞘。
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其实,我们是来完成祭祀的。”
话音落下,球体忽然停止了脉动。
一秒。
两秒。
紧接着,一道波纹自球体表面扩散开来,无声无息,却让整个密室的空间发生了偏移。南宫璇感到胸口一闷,像是被人从内部推了一把,后背重重撞在墙上。雷枭的义肢发出一声短促的警报,随即彻底断电。周衍的手指抽搐了一下,指甲边缘开始发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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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站在原地,左眼透过单片眼镜捕捉到一组数据——球体释放的波动频率,与唐狰体内残留能量的共振值达到临界点。
它要醒了。
不是苏醒。
是归来。
他抬起右手,看着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血还在流,但他没有包扎。相反,他将手掌缓缓抬高,对准球体。
“既然需要祭品。”他说,“那就给够。”
血珠从指尖滴落。
第一滴,砸在棺沿。
第二滴,落在球体下方的逆旋液环中。
第三滴——
球体突然震颤。
一道光脉自中心炸开,沿着纹路迅速蔓延,整颗球体由暗转亮,紫光充盈,映得整个密室一片幽蓝。地面裂缝中的液体全部倒灌完毕,石板缝隙合拢,仿佛从未破裂。
夏天仍举着手。
血继续往下滴。
当第七滴血落入液环时,球体表面浮现出一层薄薄的影像——无数人影交错而立,全都穿着不同年代的衣物,有的披甲,有的着袍,有的赤身绑缚锁链。他们面向球体,跪伏在地。
每一个,都是“七宗罪”的化身。
每一个,都曾以为自己是在封印邪恶。
夏天嘴角微微扬起。
他不是第一个。
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可这一次,不一样。
因为他知道真相。
不是镇压。
是供养。
不是阻止它醒来。
是确保它顺利归来。
他缓缓放下手,血顺着指尖滴在鞋面,晕开一小片暗红。
然后,他向前迈了一步。
离球体更近了些。
身后,唐狰艰难地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你要做什么?”
夏天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左手,摘下那只单片眼镜,露出左眼。
瞳孔深处,螺旋纹路缓缓旋转,与球体的光脉完全同步。
下一刻,球体发出一声极低的鸣响。
不是警告。
是回应。
夏天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人类:
“我来,是为了让它杀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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