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归刃与锁麟
安民历三十年的第一场雪落满皇城时,达达利亚的凯旋仪仗碾碎了朱雀大街的薄冰。
三年边关风霜将少年将军磨砺得愈发锋利。他端坐在乌云踏雪驹上,橘色发辫间编着几缕蛮族祭祀的骨链,腰间除了御赐的龙雀刀,还多了把镶嵌狼眼的弯刀——据说是用蛮族可汗的肋骨打造的。
"少爷,老将军在府里候着呢。"亲兵小声提醒,"听说准备了碗口粗的家法..."
达达利亚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马鞭。这三年来,他收到过十二道催婚的家书,八份兵部调令,还有三封盖着凤印的选妃名录——全都被他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最绝的是去年中秋,父亲居然派人把五个世家小姐直接送到了军营。
"告诉父亲,我先去宫里复命。"他一夹马腹,乌云踏雪立刻蹿了出去,溅起的雪水糊了路边礼部官员满脸。
皇城的守卫比三年前森严许多。达达利亚亮出虎符时,注意到玄武门的守将换成了陌生面孔,箭楼上巡逻的羽林卫铠甲也换了制式。更奇怪的是,当他报出名号时,那些侍卫眼中闪过的不是敬畏,而是某种微妙的...怜悯?
"陛下在梅园赐宴。"新任羽林卫统领拦在他面前,"少将军不如先..."
达达利亚直接一鞭子抽开对方佩刀:"本将军面圣还需要你教规矩?"
梅园的朱漆大门半掩着。达达利亚刚要推门,忽听里头传来清脆的笑声——是女子的声音。他鬼使神差地放轻脚步,从侧门闪了进去。
湖心亭里炭火烧得正旺。空披着白狐裘靠在栏杆边,金发用一根红绳松松系着,比三年前更添几分成熟风韵。而让达达利亚瞳孔骤缩的是,太后正亲热地拉着一个妙龄女子的手往空怀里塞!
"陛下考虑得如何?"太后声音带着笑,"柳家姑娘都等您三年了..."
达达利亚的指节捏得咔咔作响。他认得那女子——柳尚书的嫡女,三年前他离京时就传闻要立为皇后的那位。更可气的是空居然没推开,还任由那姑娘往身上贴!
"哥,你再不娶妻,大臣们该怀疑你有隐疾了。"坐在一旁的荧惑公主掩嘴轻笑。她比三年前丰腴了些,腕上戴着东海特有的砗磲镯,显然这些年过得不错。
空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眼皮都没抬:"朕心里有人。"
这句话像盆冰水浇灭了达达利亚的怒火。他正要现身,却听太后追问:"是哪家姑娘?哀家怎么不知..."
"不是姑娘。"空将一瓣橘子塞进妹妹嘴里,"是头养不熟的狼崽子。"
达达利亚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他故意踩断一根枯枝,亭中众人闻声回头。空手里的橘子"啪嗒"掉在雪地上,鎏金瞳孔微微扩大。
"臣,北疆都督达达利亚,奉旨凯旋。"他单膝跪地,铠甲上未化的雪粒簌簌落下,"特来向陛下...讨赏。"
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空的表情管理堪称完美,唯有达达利亚看见他袖口露出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爱卿平身。"皇帝的声音比梅园积雪还冷,"朕与太后正商议要事..."
"臣可以等。"达达利亚起身时故意抖落大氅上的雪,露出胸前狰狞的箭伤,"反正三年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太后倒吸一口冷气。柳家姑娘则直接晕了过去——达达利亚确信看见荧惑公主偷偷伸脚绊了她。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等宫女们手忙脚乱地把人抬走,达达利亚已经大咧咧坐在了空刚才的位置上,还顺手捞起皇帝喝了一半的君山银针。
"陛下好雅兴。"他晃着茶杯,目光灼灼地盯着空,"臣在雁门关啃雪咽糠,您倒在这儿软玉温香。"
太后刚要发作,荧惑公主突然"哎哟"一声:"母后,我肚子疼!"成功把老太太哄走后,亭子里只剩下三人。空终于卸下帝王面具,抓起果盘里的冻梨就砸了过来。
"你还有脸回来?"
达达利亚接住冻梨啃了一口,甜得眯起眼:"想陛下了。"他转向荧惑,"公主能否..."
"懂。"荧惑麻利地起身,临走还顺走了炭盆上的烤栗子,"哥,你书案左边抽屉有瓶西域玫瑰膏,镇痛效果特别好——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空抓起茶壶就要砸妹妹,被达达利亚一把拦住。四目相对,三年积攒的思念与怨气在空气中噼啪作响。最终是空先别过脸:"北疆..."
"平了。"达达利亚从怀里掏出血书,"这是蛮族二十七部的降表。"又摸出个玉匣,"这是可汗的头骨做的酒器。"最后取出个香囊,"这是臣在雪山挖的雪莲,听说能治咳疾..."
空看着塞满怀里的物件,表情终于松动:"你...受伤了?"
达达利亚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的箭疤:"这儿还有更重的伤,陛下要不要看看?"
"无耻!"空红着耳尖站起身,"朕还有奏章..."
达达利亚一把将人拽回座上。三年军旅让他力气大了不少,空挣扎时狐裘滑落,露出里头素白的龙纹常服。达达利亚这才发现皇帝瘦了许多,腰间玉带竟松了一指有余。
"陛下没好好用膳?"
"放开!"空一肘击向他肋下,被轻松化解后更恼了,"朕是君你是臣..."
"是,我的陛下。"达达利亚突然贴近他耳畔,"所以臣这不是来...尽忠了么?"
这个姿势让空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达达利亚嗅到熟悉的莲香,混着梅园的冷冽,勾得他三年来压抑的渴望全数苏醒。空似乎察觉到危险,金瞳微微睁大:"你敢...唔!"
达达利亚的吻比北疆的风雪更蛮横。他碾着那两片朝思暮想的唇瓣,直到尝到血腥味才稍稍退开。空趁机一巴掌甩过来,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柱子上。
"三年。"达达利亚用鼻尖蹭着皇帝发烫的耳垂,"臣每天夜里都想这么干。"
空被他露骨的话惊得忘了挣扎。达达利亚趁机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走向梅园深处的暖阁——那是先帝用来午憩的地方。
"达达利亚!"空终于慌了,"朕命令你..."
"陛下尽管叫。"达达利亚踹开暖阁门,用脚勾上门闩,"让满朝文武都来看看,他们的皇帝是怎么被臣..."
话音淹没在纠缠的呼吸里。空的反抗渐渐变得无力,最终化作一声带着哭腔的喘息。窗外梅枝轻颤,抖落一树积雪。
暮色四合时,达达利亚被御前侍卫"请"出了宫。他揉着脸上新鲜的巴掌印,笑得像只餍足的狼。领队的羽林卫统领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少将军,您这是何苦..."
"你懂什么。"达达利亚系紧散乱的衣领,露出脖颈上几处红痕,"这叫...尽忠报国。"
当夜,大将军府传出惊天动地的咆哮。老将军提着祖传的青龙偃月刀追杀了儿子三条街,最后被达达利亚一个鹞子翻身上了房顶。
"逆子!你知不知道陛下连夜召了太医?!"
达达利亚蹲在屋脊上啃烤红薯:"放心,臣有分寸。"
"分寸?!"老将军气得胡子直抖,"太后懿旨都送到府上了!要你明日去相看李尚书家的..."
"不去。"达达利亚把红薯皮精准投进十丈外的垃圾桶,"儿子心里有人了。"
"谁家姑娘能比得上..."
"不是姑娘。"达达利亚跳下房檐,在父亲耳边轻声道,"是头金毛狮子。"
老将军当场厥了过去。
子时的更鼓响过三巡,达达利亚又出现在了宫墙上。这次他没去太极殿,而是直奔皇帝寝宫——果然,暖阁还亮着灯。
他像三年前一样翻窗而入,却见空披着寝衣坐在案前批奏章,连眼皮都没抬:"滚出去。"
"臣来请罪。"达达利亚单膝跪地,双手奉上藤条,"请陛下责罚。"
空终于抬头,金瞳里怒火未消:"你..."话音戛然而止——达达利亚已经自己扒开了衣领,露出背后纵横交错的疤痕。最新的一道还在渗血,显然是下午在暖阁被挠的。
"北疆三年,臣身上多了二十七道伤。"达达利亚仰头看他,"最重这道在心上,想陛下想的。"
空的笔尖抖了抖,朱砂在奏章上晕开一朵红梅。达达利亚趁机凑近,将额头贴在对方膝头:"臣知错了。"
"错哪了?"
"错在..."达达利亚突然将人拦腰抱起,"没早点回来睡陛下。"
龙床的帐幔重重落下。窗外又开始飘雪,掩盖了一室旖旎声响。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