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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疏竹卷·寻觅凶手
    忙碌充斥着医馆四周,渐渐地就连日光向下滑动的轨迹,几人都不曾注意。

    不知不觉间,扶阳已经歪着身子倾落山海。

    浮光掠影,海鸟伴飞。

    正值日跌时,许知接了个诊事,要急着上门拜访。

    他提着医箱走出大门时,只同霜说了句:不必做我的晚膳,我回来的晚。

    病者增多,不少农家人住进了医馆通院。要照料他们的起食饮居,配药调息,还得调配房位。因而,郎焕与郎景都忙碌的不行。许知唯一能寻到,也是恰巧在身边的,便只有霜了。

    夜幕降临,火光暗烁。

    裴明哄走了想要一同住下来的家属,将通院彻底整顿清净了。

    今日众人皆劳碌,霜烧饭的时刻也晚了不少。

    饭香隐约从后院飘来,勾魂夺魄。

    裴明一路寻觅过去,至少后院还是属于他们自己。

    他绕到霜的身后,瞧了瞧都是些什么饭菜后,便做到了烧火处帮衬着。

    小院的厨屋面朝大海,半遮掩半地开放着。远远望去,只觉是个杂物堆。

    春夏秋三季烧饭时,人望着海面景色会觉得满足惬意。可到了冬季,却多了份寒冷。

    霜不停忙碌着,还不忘嘱咐看火的裴明。

    “主上,外头寒冷,您还是先进去候着吧。”

    冬日来,几人所有的桌椅便搬到了屋中,饭桌自然也不例外。

    “无碍,我就在此陪着你。更何况这面前还有炉火烤着,不冷的。”

    闻言,霜和颜一笑。她是从小培养起来的九黎死士,自记事以来,她一生的追寻及法则便是护住少君的性命。

    少君修炼不易,她要做少君多的那条命。自然地,为少君唯命是从,也是必不可少的准则。

    但如相处所见,少君是个好主上。他和蔼可亲,盛放随意。

    她跟随这样的主人,死而无憾。不过,自从进入疏竹村后,她似乎有些违反了死士的禁忌,她有了自己的交友、喜好。她能放心地离开少君百米之内,能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而这些,在原先的九黎是从不被允许的。可她不曾没想到,少君愿放她高飞,化为大雁翱翔天际。

    至此,少君在她的心中,更加重要了。

    土灶的火焰滚滚烧着,不大不小,正是适宜烧菜的温火。

    裴明胸前一股热烈,背后却是一道寒流,当真是冰火两重天。

    他望着烈火,久而久之,困倦起来。

    然而,饭香就似玉面狐狸,怎可轻易让他倒下。

    香味飘来,又勾醒他的意识。他环着胸,凝望着熊熊烈火,忽而想到了什么。

    “对了,你见到许知了么?”

    霜听见了话,她端着备好的菜倒入锅中,一边翻炒一边回话。

    “许公子啊,他日跌时说有急病患者要去医治,命我不必烧他的饭菜。此刻,属下想他应当是在病患家处,或者回程地路上吧。”

    “哦,是吗……他竟没同我说。”

    “许公子当时瞧着着急,怕是忘了吧。”霜投来笑颜。

    裴明莫名来了些醋意,他捡起柴火,拜入土灶。

    “忘了就忘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许知说,身旁挨得近的只有霜了。可,裴明一直在他身侧,不曾走远半分。只在他被郎氏喊走,才离开了半个时辰左右。

    火柴加入,不出片刻锅炉就忽然烧旺起来。

    “哎!主上,别加了。火太大,菜会糊的。”霜紧急救菜中。

    闻言,裴明又迅速将还未烧烈地柴火夹了出来。

    紧接着,他吹着火焰的苗头,将其熄灭。“呼,呼!”

    一番动静后,玄色地眸子暗暗落下,叹了口气。

    自雨落那晚的甜吻后,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了,愈发在意许知了。

    但许知,可未必是那么想。许知与他都想揭过这事不错,但也不至于,有意无意的躲着自己。

    被人避讳地感觉很不是滋味,恍惚中,就如烟花转瞬即逝,绚烂刹那精彩。

    绽放后,那人留过一抹色彩。他们彼此相望,默不作声下他却选择了后退。他不想让这份色彩再度迸发,离他而去致使其念念不忘。

    裴明明白,这是最好的安排。他不该期待烟火的再放,可是无数次午夜梦回时。他总想着抛却少君的身份,总回味甘甜过喉的滋味。

    他想着,忽而意识到自己又胡思乱想起来。他摇头晃脑,将杂念去除。

    扶阳落于海面,山岗尽成昏黑。

    饭香飘入院中四处,也溜入街道八方。

    村中只剩灯火依旧明亮,旁的东西便都瞧不正切。

    冬日月不显,星不亮。

    寒夜微雾,火光摇曳。

    月挂在顶空许久时,许知才提着火灯,走在回家的路途上。

    那户人家住的远,不知要翻过多少阡陌道路,才能归家。

    无房屋遮蔽的地方,风肆虐的吹箫着。

    夜间的田稻了无火光,许知提着灯笼的手早已冰霜。

    “呼……”他一呼一吸,吐出不少白雾。

    冬,真的来了啊。

    他一步步走着,想行的快些,可腿脚却有些冰寒,怎么都快不起来。

    他感到失策,身上的薄衣,经不起这番的吹刮。无形中,加剧了他步伐的缓慢。

    但总不能停步不前,他唯一的念想,便是回到医馆后,定要先泡个温泉浴。

    然而,他行路前进时。昏黑的田间小路上,远远地出现了一束火光。

    有人提着红笼,在面朝他的方位走来。

    那人的步伐与藏匿在远途的视线,都直勾勾的盯着许知,

    许知微微凝眉,远处那人根本看不清容色。为安全起见,他步伐缓慢了些。

    “嗒——嗒——”

    许久,提着红笼的人一步步走到了他的跟前。

    那人抱怨:“怎回来的如此晚啊?我险些就锁门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卸下身上的厚袄,披向许知。

    对于他的到来,许知是意外的。但人既然都来了,温暖和关切他自然也领受着。

    “你如何来寻我啊?天寒地冻的,可不似能用荒力烤火那般。”

    “如何不能寻?你忘了,温泉是你我和郎氏兄弟交换共浴。这少了一个人,火石都烧不热了。”裴明凑近,调转了方向。

    许知轻笑,寒凉在那件捂热的大袄披来时,尽数融化。渐渐地,就连提着红笼的手都解冻了不少。

    二人朝着回家的方向走着,灯笼的穗一直在荡荡悠悠。

    乡间风起,空荡的田地灌涌着冷风。

    忽然,许知开口,想起了别的事:“既你来了,便同我去一个地方吧。”

    “何处?”

    “坟地。”

    许知回话,默默牵着人改变了方位。原先脚下走的是阡路,如今变成了陌路。

    “去坟地作何,你要祭拜?”

    “不是,去杀一个死人。”

    许知讲的云里雾里。裴明用疑惑的容色回了话,一脸不解。

    “你忘了么。昨日我于池中被人暗算,险些死在了里头。我可等不及裴少君慢慢追查,我今日就要他罪有应得。”

    “……好狠的心。这么说,你有线索?”

    “自然。在池底时我并未看清那人容貌,可他拉我的手却是惨白虚瘦的。今日我得空隐隐推敲了一番。常人在水底泡上许久,手自然会发白,但可担不上‘惨’这一字。而这些年进入疏竹的都别有用心之人,甚至数不胜数。当然,大家都来分一杯羹的活,有进便会有出。这出的嘛必然不是走出疏竹村的人,而是被人谋算,死在这里的人。”

    许知说着,裴明似乎明白了他的思路,接话:“所以,只要我们仍然活着,便会一直是林中猎物,是一个目标。而相反,死了的人,在疏竹才是真正无人顾念的。”

    “是,疏竹没有神力、没有荒力。失去了这些,人便脆的如同一张薄纸,一戳就破。而已经损害的纸张,便不会再有人用起、不会再有人在意。因此,只要利用这一点,必然可以使诡计当前,一直躲藏到夺宝的那一刻。”

    他们攀谈着,不出几时,裴明便在许知的引路下,到达了田间的一块坟岗。

    踏入此间后,许知的声音便放轻了许多:“我曾听闻,五十年前,这里有一座坟是属于巫咸国的人。那个朝都,人人善用巫术,想令自己死而复生,并不难。”

    话落,二人对了眼神。许知负责去寻那个特殊的坟头,而裴明则左顾右盼,寻到一处农家放置于田间的作具。

    他蹦下去,于暗夜中随意掰扯几下,寻到一个不错的锄头。

    岗上,许知提着红笼,弯身照耀着那些木碑的名讳。

    有些字迹潦草,有些却公正俊美。

    他一个个寻着,最终瞧到了所要寻得那人。

    许知回首示意了一番。

    须臾,裴明上前,大力锄土,挖掘起坟墓来。

    一时间,场上画面变得诡谲骇人。

    “昏暗的月夜下,一盏栽倒在田间的灯笼,挣扎着最后的火苗。而灯光照耀的最后,能看见它的顶上有一猛身大汉,吭哧吭哧的挖掘坟墓。

    除此之外,此人身旁还站着一白衣笑人。他手提红笼,低垂着头笑得得意。”

    两人搭配,活像地狱恶鬼,鬼黑白无常索命来了。

    月黑风高,杀人夜。一切都从温馨转变为了瘆人。

    裴明大力锄着地,不出许久便将坟头刨开一处。

    二人知晓,如此大的动静,活在棺材里的人不会感知不到。

    因此,许知既带了人来此,便想好了万全准备。

    他叫停裴明,领着人悄悄到井口,偷了人家几口水来。

    水桶停在坟旁,许知肯首后,又示意继续。

    只听“啪啦——”一声,裴明将锄尖打上棺口,而后向后撕裂木棺。

    疏竹村都是长寿之人,山海界的战火熏陶也让此地子民,没有给自己打造棺材的意念。

    死,便要死于战场的黄土上。宁可白骨融沙,也不入黄泉土下。

    也是因此,部分会造棺材的人家,都是用简单木材所制。棺材,并不兴盛,也不精美结实。

    “噼里啪啦”,裴明撕开好几个口子。

    此事,许知趁此提火照耀而去。

    果不其然,里头是空的。

    许知一笑,放下灯笼提起早就备好的水,一个摇动泼向棺椁。

    流水扑入其中,在瞧不见的黑夜中,顺着棺椁底下的圆洞流了下去。

    水中许知下了毒,其能够腐化尸首,催烂土壤。

    如果那人想这么躲下去,那便躲吧。因为迟早有一日,这毒会渗入下去,直至这处的洞口无法使用。

    而倘若那人想趁此机会,步入提前准备好的其余井道,从别处逃出。那就正好,因为天亮之时他会落入全村的追杀之中。

    忽然有人用这么诡谲的手法,躲在暗地里偷偷渔翁得利。旁的人,怎会留他苟活?

    总而言之,许知多的是法子治他。

    腐水浇灌完洞口后,许知便又同裴明打了几桶水,将其旁的土壤全都给扑了一层。

    做完一切后,二人又大费周章的将坟头还原,甚至加固了土壤。可不能让此人顶着伤疮从洞再爬出来,毕竟一时半会这腐烂杀不死人。

    明日,他们再传消息入村,跟着大伙将所有的洞口找出,封死。

    离开了荒力,这具活死人必然是要讨饭吃的。因此,他的洞口不可能全是池塘之内。

    也许一两个口子,是他谋生的地方。没准还有一屋一榻,要找到他其他的生口,需要花费些时日。

    因此一切做完后,许知又寻来石块,找来木棍,顺着坟头画起了符咒。

    “天地方圆,魑魅魍魉。九曲黄愧,地藏阎罗。封!”

    蛊术,六柱封魂。

    封魂术,会顺着洞口痕迹,流通于别的地界。换言之,离得近地洞口,在明日或许会被封住。

    正好,也以此法,将附近坟头地所有死尸,全都封印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