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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第十二站的轮回
    我站在车厢中央,冷汗顺着脊背滑下,像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皮肤上缓缓爬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铁锈味,混合着潮湿的霉气,仿佛这辆车早已沉睡在某个地下隧道多年,被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唤醒。车窗模糊不清,外面不是夜色,也不是白昼,而是一片灰蒙蒙的虚无,像是被世界遗忘的夹缝。

    我低头翻看包里的东西——病历本、钥匙、口红,还有那张诡异的车票。车票上的字迹像是用血写成的,墨迹歪斜,写着“309路,第十二站,单程”。我从未买过这张票,可它就静静地躺在我的钱包夹层里,像是从我记忆深处爬出来的幽灵。

    突然,一段画面在我脑海中闪现:医院档案室,昏黄的灯光下,我翻动一本泛黄的案卷。标题是《309路公交失踪事件调查报告(1987年)》。报告中提到,那班车在第七站后彻底消失,车上共载有十二人,全部失踪。警方搜寻数月无果,最终结案为“集体心理性失联事件”。

    但最让我心悸的是最后一页——幸存者记录。

    上面赫然写着:林晚,女,26岁,于第七站下车,为唯一生还者。

    可那不是我。

    我从没坐过309路。

    我甚至……从没听说过这条线路。

    可为什么,我的名字会出现在那份档案里?为什么我的指纹、我的照片,都和那个“幸存者”完全吻合?我翻出手机,想查资料,却发现信号全无,时间停在凌晨1:13,无论怎么重启都无法改变。

    我猛地抬头,望向驾驶座。

    那个司机……穿着我的衣服,戴着我的围巾,甚至连耳垂上的那颗痣都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我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声音颤抖得几乎破碎。

    她缓缓转过头,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我是你。”

    “放屁!”我后退一步,“你不是我!我才是林晚!”

    “不,”她轻声说,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我是你,也是她们。每一个在第七站没下车的人,都会成为下一辆车的司机。这是规则。”

    “什么规则?谁定的?”

    她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向车头的电子屏。原本显示“第十一站”的数字,突然跳动了一下,变成了——第十二站。

    “终点站到了。”她说。

    我浑身一僵。车外依旧是一片灰雾,什么也看不见。可车厢里,温度骤降,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我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回头一看,车厢后排坐满了人。

    他们低着头,穿着老式制服,脸色青白,眼神空洞。他们的手腕上,都缠着一条红绳,绳子末端挂着一枚铜钱。

    我认得那种打扮。

    那是八十年代的公交乘务员。

    可他们……早就该死了。

    “你还不明白吗?”司机——那个“我”——缓缓站起身,走向我,“309路不是现实中的公交线路。它是亡魂的轮回之路。每一个在第七站没下车的人,都是执念未消的亡者。他们被困在这条线上,一遍又一遍地重演自己的死亡。”

    “第七站……是哪里?”

    “是抉择。”她说,“是放手与执念的分界。有人贪恋人间,不愿下车;有人心怀遗憾,不肯离去。于是,他们被留下,成为这辆车的一部分。而司机……必须由最执念深重的人担任。”

    我忽然想起什么:“那……那个幸存者记录里的‘林晚’……”

    “就是你。”她直视我,“但不是现在的你。是你上一次轮回时的记忆残片。你曾经下车了,可你又回来了。因为你忘不掉那个人——你父亲,在第七站等你,却最终被车门关在外面。”

    我脑中轰然炸开。

    父亲……是了。

    那天雨很大,我坐309路回家。他在第七站等我,手里撑着伞,朝我挥手。可我睡着了,错过了下车。车门关闭的瞬间,我看见他追着车跑,喊着我的名字。

    后来,我在新闻里看到——他在追车时摔倒,撞上路灯,当场死亡。

    我疯了一样冲回家,跪在医院走廊,可他已经走了。

    我无法接受,我恨自己那一觉。

    于是,我开始频繁乘坐309路,希望能在某一天,看到他还在站台等我。

    可那条线路,早就停运了。

    “你回来了。”司机轻声说,“你一次次坐上这辆车,想弥补遗憾。可你每一次回来,都加深了执念。直到你再也分不清现实与幻象,直到你……成了司机。”

    “所以……我现在是鬼?”

    “你从未离开过第七站。”她抬起手,指向车窗,“看。”

    我转头。

    车窗外,不再是灰雾。

    而是第七站的站台。

    雨还在下。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伞下,穿着旧式风衣,头发花白,正朝车上张望。

    是我父亲。

    他嘴唇微动,像是在喊:“晚晚,下车吧。”

    我泪如雨下。

    “他等了你三十七年。”司机说,“可你每一次路过,都装作没看见。因为你害怕面对他的死,害怕承认你再也救不了他。”

    “那……终点站是什么?”我哽咽着问。

    “归途。”她说,“只有真正放下执念的人,才能抵达终点。只有承认死亡、接受离别的人,才能下车,走向轮回。”

    “可我……我怎么能放下他?”

    “你必须放下。”她伸出手,轻轻抚上我的脸,“就像我放下你一样。”

    我猛然一震。

    她……不是别人。

    她是上一个“我”。

    是那个终于释怀、得以离开的林晚。

    而现在的我,还困在执念里。

    “你还有一次机会。”她说,“第十二站,是最后的出口。如果你现在下车,还能走。如果你选择留下,你就会成为下一个司机,继续载着亡魂,在无尽的夜里循环。”

    我望向车门。

    它缓缓打开。

    冷风灌入,带着雨的气息。

    父亲站在站台边缘,朝我伸出手。

    这一次,我没有犹豫。

    我提起包,一步步走向车门。

    可就在我即将踏出的瞬间,我听见司机在身后低语:“你真的放下了吗?”

    我顿住。

    是啊……我真的放下了吗?

    还是我只是在逃避?

    我回头。

    驾驶座上,空无一人。

    可后视镜里,却映出一个穿白裙的女人,正握着方向盘,嘴角带着笑。

    那是我。

    未来的我。

    我终于明白——这辆车,永远不会停。

    它只会不断吞噬新的执念,制造新的死机。

    而我,无论是否下车,都已成了它的一部分。

    因为真正的恐怖,不是鬼魂,不是轮回。

    而是你明明知道真相,却依然选择留下。

    我闭上眼,迈出最后一步。

    脚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我听见车门关闭的声音。

    引擎启动。

    309路缓缓驶离站台,消失在雨幕中。

    我站在原地,望着它远去。

    可当我抬起手,却发现——

    我的手腕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条红绳。

    绳子末端,挂着一枚铜钱。

    冰冷,沉重。

    像某种契约的印记。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

    它没有动。

    而我,正缓缓转身,朝着站台深处走去。

    下一班车,快到了。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再次登上309路。

    不是为了见父亲。

    而是因为——

    我已成了它的一部分。

    这趟旅程,没有终点。

    只有不断重演的第十二战。

    和永远等在驾驶座上的,另一个“我”。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