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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第十三位乘客
    我叫陈国栋,大家都叫我老陈。我开长途大巴已经十七年了,从南到北,从冬到夏,车轮碾过多少山路、夜路、荒路,我自己都数不清。可从没像今夜这样,浑身的骨头缝里都往外渗着冷意。

    这趟车是从云岭县开往省城的末班车,凌晨一点发车,途经七道弯、鬼哭岭、断魂崖。这条路我跑过不下百回,闭着眼都能摸清每一个转弯的弧度。可今晚,车刚驶出县城,我就觉得不对劲。

    先是空调莫名地冷,冷得像从地底下冒上来的阴风。接着是后视镜里总晃着人影,可我回头一看,车厢空荡荡的,连个坐垫都没歪。我点了根烟,火光一闪,照见倒车镜里有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坐在最后一排,低着头,长发遮脸。我猛地一惊,再定睛看去,座位上什么都没有。

    我掐了烟,心里骂自己太累眼花。可当我在调度站核对乘客名单时,手却抖了起来。

    十三个名字,十三个座位,可登记簿上只写了十二个。

    我翻来覆去地查,一遍又一遍。身份证号、上车时间、座位号,全都对得上,唯独少了一个人——司机,也就是我。

    “不可能啊……”我喃喃自语,额头沁出冷汗。调度员小李打着哈欠走过来:“老陈,名单没问题吧?人都上齐了?”

    “上齐了。”我勉强笑了笑,“就是……少登了一个。”

    “登谁?”他随口问。

    “司机。”我说。

    小李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你傻了吧?司机谁登啊?又不占座,又不买票,哪有司机算乘客的?”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是啊,司机不算乘客。可为什么……为什么我总觉得,今晚这辆车,需要十三个“人”才能走完?

    车开上七道弯时,雨开始下了。不是普通的雨,是那种又密又冷的斜雨,像针一样扎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来回摆动,可视线越来越模糊。我听见车厢里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低声说话,又像是指甲轻轻刮着座椅。

    我从后视镜看去,车厢里坐满了人。

    可我记得,上车的只有十二个。

    我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湿滑的山路上打了个滑,停在弯道边缘。我喘着气回头,车厢里……空无一人。

    可地上,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最后一排,一直延伸到驾驶座后。

    我盯着那脚印,心口像被铁钳夹住。那脚印很小,像是女人的,鞋尖朝内,一步一步,走得极慢。最后一步,停在我的座位后方,仿佛有人曾站在这里,俯身看着我开车。

    我哆嗦着掏出登记簿,重新数了一遍。

    十二个名字。

    可车上,有十三个呼吸。

    我继续开车,不敢停。我知道,一旦停下,就再也开不动了。可越往前,越不对劲。车速明明只有四十,可仪表盘上的指针却跳到了八十。窗外的山影飞速后退,可路牌却一动不动——“七道弯”,我们已经在这段路绕了三圈。

    手机没信号,电台只传来沙沙的杂音,偶尔夹杂着一声女人的哭。

    我终于明白。

    这辆车,不是普通的车。

    它是一趟“还愿车”。

    七年前,我在这条路上出过事。暴雨夜,山路塌方,我为了避让一头野猪,猛打方向盘,车子冲下悬崖。车上十二名乘客,全部遇难。只有我,被挂在树上,活了下来。

    可事后调查说,那天车上……只有十一人登记。

    没人相信有第十二个。

    可我知道,有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坐在我身后,一直轻声哼着歌。她上车时没登记,也没买票,只说:“师傅,带我一程,我赶着回家。”

    我心软,让她上了。

    她死在了车里,头颅撞在前座,血流了一地。可没人记得她。名单上,没有她。坟前,没有她。连梦里,她都不该存在。

    可她存在。

    她一直在。

    而我,是第十三个。

    车开始剧烈震动,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底下托起。我抬头看后视镜,镜中的我不再是我。那是个满脸血污的男人,眼睛空洞,嘴角咧开,像是在笑。

    “老陈,”镜中的我开口,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你忘了登记自己。”

    我浑身发抖,冷汗浸透衬衫。

    “什么意思?”

    “这辆车,要十三个‘乘客’才能走完。十二个死人,一个活人。可活人不算乘客,除非……他也成了‘登记’的人。”

    我忽然明白了。

    那十二个死者,早已上车。他们每晚都在等我,等我成为第十三位“乘客”。只有这样,车才能停下,魂才能安。

    可一旦我“登记”了自己,我就不再是司机,而是……死人。

    雨更大了。车灯照出前方一片白雾,雾中站着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长发遮面,朝我招手。

    我认得她。

    就是她,七年前坐在我身后,哼着那首《月儿高》。

    我颤抖着拿起登记簿,在最后一页,写下自己的名字。

    陈国栋,男,47岁,上车时间:凌晨1点13分,座位号:驾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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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尖落下的一瞬,车停了。

    雨停了。

    雾散了。

    我抬头看后视镜,镜中空无一人。

    可车厢里,响起十三声轻轻的叹息。

    有人在鼓掌。

    有人在笑。

    有人低声说:“谢谢师傅,送我们回家。”

    我低头看手,发现它们正在变得透明。我看向登记簿,我的名字,正在缓缓褪色,像被水浸过的墨迹。

    我知道,我成功了。

    我成了第十三位乘客。

    车不会再动了。它会永远停在七道弯的尽头,像一座移动的坟墓。下一个司机,若敢在这夜接这趟车,他也会发现——名单上,总是少一个人。

    而那个人,永远会是他自己。

    我坐在驾驶座上,不再感到冷。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宁。窗外,月光洒下来,照在那串湿脚印上。它们正慢慢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可我知道,它们存在。

    就像我知道,明天凌晨一点,这辆车会再次启动。

    而新的司机,会在登记簿上,发现十二个名字。

    他会挠头,会疑惑,会自言自语:“怎么少了一个?”

    然后,他也会想起——司机,是不是也该算一个?

    当他写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他就会听见身后,传来第十三声呼吸。

    轻轻的,就在他耳边。

    “师傅,带我一程。”

    我闭上眼,听见车轮再次转动。

    这一次,我不再开车。

    我只是乘客。

    第十三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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