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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8章 廷决东南,巡按回京(二)
    世人多知原历史中,马士英在《明史》里被钉在“奸臣”的标签上。

    可后世总有不同的评判角度:

    若论忠奸,不妨看敌人的态度——

    若敌人必欲除之而后快,此人多半绝非奸佞。

    马士英恰恰是清军最想除掉的南明朝廷重臣。

    他始终认为大明亡于“东林党”的空谈误国,因此在朝中极力排挤东林党人;

    后来那些投降清廷的东林党人更是直言:

    “欲破南明,必先除马士英!”

    多尔衮也看得明白,若让马士英主持南明军务,中兴未必无望。

    清军对他恩威并施,许以高官厚禄,可这个出身贵州军将世家的小老头,骨头却硬得像铁,宁死不肯做逆臣,最终在两年后随弘光政权一同殉国。

    只是后来东林党人主修《明史》,将弘光朝廷的覆灭归咎于他“贪权误国,打压忠良”,这顶奸臣的帽子,便戴了数百年。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马士英在东林党眼中之所以是“奸臣”,或许与他的知己好友阮大铖脱不了干系。

    这位阮大人确实名声狼藉,早年投靠“阉党”,对东林党人百般构陷打压;

    魏忠贤倒台后,他在崇祯二年被革职罢官,彻底失势。

    直到后来,他与马士英一同拥戴朱由崧建立弘光政权,才算重掌权柄。

    二人将文武大权揽入怀中,对东林党中的忠臣良将展开疯狂报复,手段狠辣,阮大铖的“奸臣”之名,倒是名副其实。

    更令人不齿的是,据说他因孝庄太后喜爱其编撰的传奇故事,竟与马士英演了一出“假投降”的双簧,最终双双殒命于杭州府。

    消息传来,东林党与复社之人无不拍手称快,奔走相告。

    也正因如此,他们二人在东林党主导的史书中,被牢牢钉在了“大奸臣”的耻辱柱上。

    邢夫人看着仍在失神的马士英,心里不禁犯嘀咕:

    马大人莫不是失心疯了?

    大明明明好好的,皇帝也安稳在位——

    虽说皇帝具体怎么样她不清楚,但眼前的调令写得明明白白,年号是“乾德元年”。

    她总算反应过来关键所在:

    崇祯年号止于十七年,而大明皇帝的年号向来是终身制,无论在位多久都只用一个年号,年号更替的唯一原因,只能是先帝驾崩。

    马士英先前怕是把“乾德”当成了新朝年号,以为崇祯皇帝早已不在,大明早已覆灭。

    更让她琢磨出些门道的是文书细节:

    兵部调令一般不会加“大明”二字,只有圣旨才会写明“大明乾德元年”。

    这规矩的由来,还是当年万历皇帝与文官集团角力的后遗症——

    万历皇帝在文书中加“大明”二字,意在强调“朕即国家”;

    文官集团却坚持不加,暗指“天下非朱家一人之天下”。

    后来天启皇帝任用阉党,却没深究这层关节,便将这习惯延续了下来;

    到了崇祯时期,皇帝事必躬亲,连朝堂行文都亲自过问,反倒没人再留意这些细枝末节。

    偏偏马士英对这些旧例敏感,见调令上“大明乾德”四字,才惊觉自己先前的猜测全错,巨大的情绪落差让他瞬间崩溃。

    马士英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出身武将世家却转做文职。

    当年万历皇帝心情正好,没让他等补缺,直接安排进南直隶户部做主事。

    天启年间他官运亨通,一路从知州升到知府,顺风顺水。

    只是在明亡前,他还没熬到尚书级别的高位,自然接触不到文官集团与皇帝那些深层的权力博弈细节。

    皇帝驾崩、年号更改本是常事,可这次年号更替竟没通传天下,在马士英看来只有一种可能:

    新皇帝与前朝皇帝并非一脉相承——

    这分明是改朝换代的迹象!

    他会认定朝廷已经投降,并非凭空臆想。

    崇祯末期的朝堂早已被东林党把持,陈演被戏称“不做事阁老”,魏德藻是“纸糊阁老”,个个尸位素餐。

    都察院为了排挤他,竟把堂堂兵部右侍郎、五镇总督调去徐州管旧城清淤!

    手下无可用之兵,职权被架空到这种地步,难道不是朝廷已被奸人掌控的明证?

    高杰在一旁听得心头发紧,暗自嘀咕:若是当年那个追得自己上天入地的仇人当了皇帝,自己哪还有活路?

    邢夫人白了他一眼,冷笑道:

    “真要是那人登基,你还能活到今天?

    咱们当年在山西做总兵,为何要逃到徐州?

    还不是被他追得无路可退?

    从去年三月到现在十月,十九个月过去了,以他的性子,能允许咱们移镇扬州?”

    高杰顿时恍然大悟——

    龙椅上坐着的绝不可能是那个睚眦必报的人。

    马士英也回过神来,可新的疑问又冒了出来:

    紫禁城里那位用“乾德”年号的皇帝,到底是谁?

    崇祯皇帝确实算不上明君,性格多疑又刚愎自用,尤其爱听东林党人的空谈,对监军太监的汇报更是深信不疑。

    他对地方官员、总兵的了解,大多来自监军的一面之词。

    就像晋商多年走私资助后金,监军明明参与其中,却从未有人向崇祯揭发;

    可对那些不肯行贿的官员,监军们有的是手段罗织罪名、打击报复。

    这般朝政乱象,也难怪马士英会误以为大明早已覆灭。

    马士英的遭遇便是这朝政乱象的鲜活例子。

    崇祯五年,他刚被任命为佥都御史巡按山西,上任未满一月,就被指控冒领公款数千两贿赂朝中重臣,事发后直接被流放南京。

    这事细究起来颇为蹊跷:

    巡按并非布政使,压根没有直接经手公款的权力,公款流转也从不经过巡按之手。

    偏偏是监军站出来告发,不仅数额说得凿凿,连“贿赂重臣”的细节都言之凿凿。

    更耐人寻味的是,同一年宣府巡抚沈棨因查获晋商走私案,反被罗织贪腐罪革职,还牵扯出包括内阁大学士周延儒在内的十七名官员——

    而马士英被控行贿的“重臣”,正是周延儒。

    沈棨案爆发后,周延儒遭温体仁等人弹劾,次年便“以病乞归”,崇祯毫不犹豫地免了他的首辅之职。

    这背后的政治倾轧与利益纠葛,早已写满了朝堂的每一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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