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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0章 廷决东南,巡按回京(四)
    吴文瀛这位巡按御史的赴京之路,堪称一路波折。

    六月里,他与沐天波、吴兆文在云南布政使府告别,带着两名军兵踏上归途。

    按原计划,十五日便能进入贵州,却被当地土司拦了下来——

    对方非要请他主持调解部族纠纷。

    土司办事慢条斯理,急得吴文瀛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参与调停,直到七月初二才得以脱身。

    他取道靖州、永州,本想直奔南昌府,可刚到永州又被桂王挽留住。

    更没想到的是,衡王与吉王也在当地,王爷们亲自开口相留,他实在无法拒绝,这一拖就到了八月初十才终于离开永州。

    一番权衡后,吴文瀛决定沿湘江前往武昌府,没承想命运再出变数——

    他被湖广巡抚何腾蛟留了下来。

    何腾蛟正因左良玉父子及麾下军队莫名消失而忧心忡忡,吴文瀛本想趁机打听京城消息,结果却一无所获,对京城的真实境况仍是一头雾水。

    何腾蛟此前一直在江西避闯军锋芒,后来李邦华回到江西找到他,说了些含糊其辞的话:

    “大明已经没有御史台了,在外做巡按的都自求多福吧。”

    但何腾蛟没太往心里去,他首先是军人,御史台存不存在,对他而言远不如军队动向重要。

    可吴文瀛听到这话,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御史台没了?

    那他们这些奉命巡按天下的御史,还算什么?

    思来想去,他决定改道南昌府,去拜见老大人李邦华问个究竟。

    八月二十日,吴文瀛终于在饶州见到了李邦华。

    此时李邦华正在帮东林书院的年轻人熟悉朝堂规矩,见到吴文瀛,便开始大谈特谈当今皇帝的种种“不堪”,言语间满是对皇帝“昏君作态”的指责。

    吴文瀛被惊得浑身发麻,下意识想反驳——

    作为御史台的御史,本应是皇帝亲近的臣子,只要踏实办事就行,哪有在朝堂上公然指责皇帝的道理?

    李邦华身为老臣可以数落皇帝,可他吴文瀛,实在做不到这般“以下犯上”。

    原本吴文瀛计划从长江南岸寻船,经应天府转入运河赴京,可计划被一连串变故打乱。但他仍铁了心要回京城——

    不管御史台是否还在,他身为巡按云南的外派御史,都必须将云南的情况当面汇报。

    之后他辗转来到庐州,运气还算不错,寻到了备用马匹。

    他打算直奔汝宁,再从汝宁转道大名府,可还没踏入汝宁地界,就遇上了瓢泼大雨。

    明明已是深秋,竟还下得起这般涨河的暴雨,吴文瀛虽觉奇怪,也只能耐着性子等雨停。

    雨后道路泥泞难行,等他好不容易抵达大名府时,已是十月初五。

    一路看来,北直隶的境况竟出奇的好,没见到半个流民。

    要知道过去十年,秋收无望的农民总会沦为流民,成群结队涌入顺天府讨生活,可这次却连个影都没有,吴文瀛心里暗暗纳罕。

    又经过十数日跋涉,他终于在十月二十日抵达京城,第一时间赶往都察院——

    按规矩,需先解释为何擅自离开巡按之地,再交托公文。

    恰好施邦曜在都察院当值,为他办完善后手续,却告诉他:

    “你得去海子淀。”

    原来皇帝已离开紫禁城一年多,吴文瀛带的消息虽重要,听着却像传奇话本,施邦曜建议他:

    “还是直接去问乾德圣皇吧!”

    吴文瀛没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西苑请求觐见。

    他亲眼所见的云南实情,在他看来紧迫又真实,可在旁人听来却像是编故事。

    跟这些人根本说不清,他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面见皇帝上,盼着能把话直接递到圣上面前。

    施邦曜望着吴文瀛离去的背影,眼神里带着几分怜悯——

    “欺君之罪”可不是小事,稍有差池便可能掉脑袋。

    吴文瀛心里何尝不清楚,但为了云南的安危,他只能豁出去了。

    或许是这份执着起了作用,吴文瀛的运气不算差,很快就收到了觐见的答复。

    在西苑议事殿,乾德皇帝朱有建召见了他。

    一见面,吴文瀛便开门见山,直奔活僵之事:

    “陛下,臣六月离云南时,活僵已现蔓延之势,如今四月过去,云南恐怕已沦为活僵肆虐之地!”

    他急声解释:

    “沐天波执意守着沐府产业不肯撤离,吴兆文无奈,只能陪他留下……

    臣自知未奉圣旨擅自离滇,按律当罚,可臣已五十多岁,二十大板或许扛不住,但云南之事迫在眉睫,臣必须让陛下知道!”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恳切,

    “按规制,巡按地方遇重大灾害,御史有权不受圣旨直接回台禀报。

    如今云南危在旦夕,这般大事,陛下不能不知啊!”

    朱有建静静听完,点头表示理解:

    “你擅离职守事出有因,这份责任心值得夸赞。”

    随即对他的去留做了安排,

    “外出御史可继续留任都察院,也能做‘天下行走’——

    虽无过去的权限,但薪俸比从前丰厚,

    体察到的民间疾苦仍可直接上报;

    若不愿再外出,也可协助施邦曜打理邸报事宜。”

    一旁的王承恩早已接过吴文瀛提交的奏折,仔细翻阅起来——

    这是皇帝处理奏折的常态,由他先行阅读提炼核心内容,再向圣主汇报。

    吴文瀛站在殿中,望着皇帝平静的神情,悬了一路的心终于稍稍落地,只盼着自己带来的消息能让朝廷早日定下对策。

    自御史台解散已过一年,朱有建心里偶尔会泛起一丝懊悔——

    倒不是后悔解散之举,而是懊恼当初思虑不够周全。

    北方因闯军肆虐,各省巡按御史或死或降,早已所剩无几;

    可南方各省的巡按御史仍在岗位上坚守,如今他们陆续回京,该如何妥善安置?

    这棘手的难题,让他时常皱眉沉思。

    对吴文瀛的安排,朱有建给了明确方向,最终选择全看他自己。

    吴文瀛也在心里盘算:

    御史本就是职务与责任的结合,向来由皇帝任免调任,没人规定要做一辈子御史。

    他从前也非科班出身的御史,将来调去其他部门任职本就正常,倒也不必太过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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