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还没停稳,几个裹着臃肿棉袄的孩子从草垛后探出头来,鼻涕冻成冰溜子挂在嘴上,也顾不得擦,眼珠子黏在吉普车上挪不开。
    "是县里的车!"
    "屁!县里的车哪有这么气派!"
    "快看!下来个穿呢子大衣的!"
    华青烟正在炕上跟一双鞋底较劲,顶针抵得拇指生疼。
    听见外头动静,她撩开补丁摞补丁的窗帘一角。
    任锦居正从吉普车驾驶座跳下来,棉鞋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
    半年不见,这人越发挺拔了沉稳了。
    藏蓝呢子大衣衬得他肩宽腰窄,领口露出的白衬衫领子,帅气俊俏。
    任锦居最近冷沉沉的眸子,此刻漾着笑意。
    华青烟手忙脚乱地拢了拢头发,又拽平身上洗得发白的棉袄外套,推门出去。
    "慢点儿。"
    任锦居扶住她手腕,
    "我又不跑。"
    这话让华青烟从耳朵尖红到了小脸。
    她正想反驳,发现车上又下来三个人,一位穿着时髦大衣的优雅妇人,一个明艳大气的年轻女子,还有个高大挺拔的军官。
    几双眼睛紧紧盯着她,让她突然感觉很紧张。
    华青烟舌头打结了,
    "阿、阿姨好!姐姐、姐夫快进屋!"
    华青烟暗骂自己没出息,心里想,
    “自己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隔壁木门"吱呀"响起,任锦业裹着件军大衣走出来,兴奋的道:
    "妈!姐!你们怎么来了?"
    他头顶还翘着撮呆毛,显然刚从被窝里爬出来。
    一行人呼啦啦涌进华青烟的小院,惊得墙角的老母鸡"咯咯"直叫。
    钱朵朵打量着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屋子,炕桌上摆着纳到一半的鞋垫,窗台上晾着自制的小柿饼。
    "青烟手真巧。"钱朵朵拿起炕头纳了一半的鞋垫,上面绣着鸳鸯,
    "这鸭子绣的真不错。"
    华青烟嘴角扯了扯,脸瞬间通红。
    任锦居假装咳嗽了下,转移话题,
    ”妈!你不是有东西要给青烟?“
    钱朵朵赶紧接下台阶,从包袱里拿出两瓶自制的擦脸雪花膏,
    “青烟,阿姨,这次来是看看你。看你状态还不过,就放心了。”
    华青烟接过来道:“谢谢阿姨!”
    接着钱朵朵把给任锦业的东西给他后,就带着任锦玉程浩军离开。
    她们走出华青烟的小院子后,准备上车。
    钱朵朵看着远处,死死等着他们的女孩。
    任锦玉跟钱朵朵低声说:“妈!这是林冬,您闺蜜的女儿。”
    钱朵朵绿茶大眼睛瞬间眯起来:“这母女俩可不是善茬啊,没想到在这看到林冬。”
    此时,林冬涂着劣质白粉,脸冻得发青,红艳艳的唇格外显眼,嫉妒使五官变得狰狞。
    钱朵朵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声道:
    "锦玉,这姑娘是又盯上咱俩了?"
    任锦玉露出冷笑:
    "妈,她是盯上我男人了,不过现在又盯上你了。"
    钱朵朵今天穿了件收腰大衣,眼角没有一丝细纹,肌肤莹润白皙。
    林冬气得掰断了篱笆上的一根树枝,“咔嚓”。
    钱朵朵朝林冬冷眼看过去,微笑着上了吉普车,
    “这个姑娘跟她妈妈一样,是个有坏心也有坏胆的,不过现在的钱朵朵可不怕。”
    回程时,吉普车后座堆满了华青烟塞的土特产:
    “晒干的蘑菇、腌好的酸菜,还有一小布袋炒瓜子。”
    钱朵朵嘴角扬起,跟任锦玉道:
    “你二弟妹这人还不错,识时务,暂时看着没有坏心。”
    任锦玉笑出声:
    "妈,锦居可是所有女孩的梦中情男,说实话,小姑娘捡到宝了。"
    钱朵朵掏出小镜子照了照,自恋道,
    "没办法,你们都长得像妈妈!突然,哎哟,这眉毛是不是画歪了?"
    驾驶座的程浩军冷脸抽了抽,
    “女人啊,甭管多大年纪,在乎的永远是这张脸。”
    此时的林冬,死死盯着远去的吉普车:
    "钱朵朵...任锦玉...你们给我等着!"
    在程浩军的车路过县城时,任锦玉说:
    "前面路口,放我们下就行。"
    程浩军急刹车,转头黑脸看着任锦玉:
    "这儿?"
    他望着窗外荒凉的小镇,满脸不解,
    "这不还没到北城吗?"
    任锦玉朝程浩军温柔解释道:
    "我和妈办点事。"
    "你先回去,别跟爸说。"
    程浩军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问。
    “太了解自己媳妇儿了,任锦玉要是不想说,撬都撬不开她的嘴。”
    岳母钱朵朵,临下车前塞给他一个小布包:
    "浩军啊,回去路上吃。"
    程浩军打开看了看,“桂花糕。”
    顿时哭笑不得,丈母娘还是这么随意
    程浩军拉着任锦玉的手,闷闷的道:
    "注意安全。"
    "早点回来。"
    任锦玉凑过去,
    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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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啦,程大部长。”
    目送吉普车消失在风雪中,钱朵朵和任锦玉对视一眼,默契地转身走向镇上的招待所。
    灰扑扑的二层小楼,门口挂着"红星招待所"的褪色牌子。
    前台坐着个打瞌睡的老头,听见动静头也不抬:"介绍信。"
    任锦玉从内兜掏出张盖着红戳的纸片推过去,
    这是临行前程浩军塞给她的空白介绍信,任锦玉唇角微扬,
    “这男人越来越细心,越来越只做不问了。“
    任锦玉想到这,脸又红了。
    老头眯着眼看了俩漂亮小娘们半天,眼里满是怀疑思量,
    但是嘴上正色道:
    "军属?"
    他手忙脚乱地翻出本登记册,
    "二楼左转第一间,热水每天下午四点供应。"
    房间比想象中干净,两张单人床上铺着洗得发白的床单,窗台上还摆着个掉了漆的搪瓷缸。
    钱朵朵锁好门,从空间里取出两套衣服:
    “普通的蓝布棉袄和劳动裤,配上围巾和棉帽子。”
    "先休息会儿。"
    “咱们晚上七点出发。”
    任锦玉踢掉靴子往床上一倒,钱朵朵顺手给女儿盖上被子,"睡吧,晚上有的忙呢。"
    钱朵朵站在窗前,指尖轻轻拨开褪色的窗帘一角。
    看着前台老头,在寻找什么。
    在夜色渐深时,钱朵朵拉起任锦玉,给了任锦玉一颗变丑丸。
    任锦玉看着褐色变丑丸,跟妈妈道:
    "妈,变丑会变得很丑吗?”
    钱朵朵拿着变丑丸,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
    钱朵朵立马拿出小镜子,照了照,
    镜中的自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光滑的皮肤爬上皱纹,明亮的眼睛变得浑浊。
    任锦玉看妈妈吞下去,自己也吞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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