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球的清鸣还在耳畔回响,陈墨后颈的汗毛却已根根竖起——门外的震动比方才更剧烈,像是有千柄重锤同时砸在地面,连脚下的青石板都在簌簌往下掉灰。
    "走。"他低喝一声,太初剑在掌心转了个剑花,剑气割开密室石门的瞬间,腐臭的风裹着血腥味涌了进来。
    苏檀的指尖按在他后腰,避阴玉的凉意透过制服渗进皮肤:"小心门楣。"她的声音比平时更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方才在密室里,陈墨分明看见她盯着水晶球时,眼底闪过与敦煌画中魂对话时的锐利光。
    云中子走在最后,铜钱剑上的十二枚通宝还沾着青铜柱的铜锈。
    老人伸手按住陈墨肩膀,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莫慌,你背上的光..."他顿了顿,浑浊的眼尾泛着水光,"像极了老殿主当年开坛祭剑时的模样。"
    三人鱼贯而出的刹那,陈墨终于看清了所谓"千军万马"的真相——青铜灯树在血光里摇晃,照出四周密密麻麻的黑影。
    那些"士兵"根本不是活人:有的脖颈歪成一百八十度,舌头拖在青石板上;有的胸膛开着碗口大的窟窿,黑红色的脓水正吧嗒吧嗒往下滴;最前排的几个甚至没有下肢,半截肠子缠在腰间当绳索,拖着溃烂的上半身往前爬。
    "因果预览启动。"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陈墨眼前顿时浮现出三条半透明的路线:往左是通往偏殿的回廊,但转角处堆着七具正在蠕动的腐尸;往右是通向露台的阶梯,可栏杆上缠着碗口粗的蛇,蛇鳞泛着幽蓝的光;正前方看似开阔,却有三团黑影在血雾里若隐若现——那是比普通邪祟更棘手的"阴将",生前都是黄泉商盟的死士。
    苏檀的匕首轻轻戳了戳他手背。
    她不知何时解下了盘起的长发,墨色发丝垂在肩头,发间别着的玉簪正渗出淡青色微光:"正前方。"她的声音像浸在冰里的刀刃,"阴将的怨气最重,但怨气越重,避阴玉的克制就越强。"
    云中子的铜钱剑突然发出嗡鸣。
    十二枚通宝脱离剑鞘,在老人身周转出金色漩涡:"檀丫头说得对。"他朝陈墨挤了挤眼,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水晶球的光,"当年老殿主教我打邪祟,第一句就是'专挑硬的捏,软的自然散'。"
    陈墨深吸一口气。
    司命剑的金芒突然暴涨,在他身周织成半透明的光罩——系统等级提升至9级后,这柄祖传的古剑终于显露出真正的模样:剑脊刻着二十八星宿图,剑锷处的云纹正随着他的心跳轻轻颤动。"跟紧我。"他反手握住苏檀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她腕间的银镯传来,"数到三,我冲阵。"
    "一。"
    最前排的腐尸已经爬到了五步外,其中一个缺了半张脸的家伙突然发出尖啸,参差不齐的牙齿间渗出黑血。
    陈墨看见苏檀的指节在匕首柄上泛白,却听见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在敦煌见过更恶心的。"
    "二。"
    云中子的铜钱突然加速旋转,其中一枚"叮"地钉入左侧腐尸的眉心。
    那东西的嚎叫声瞬间拔高,腐烂的躯体像被泼了热油,滋滋冒着青烟。
    老人的白胡子被血风吹得乱飞,却笑得像个顽童:"小墨,你娘当年教我用符,总说'先声夺人'——"
    "三!"
    陈墨暴喝一声,司命剑划出半弧金芒。
    最前面的三具腐尸被剑气撕成碎片,黑血溅在光罩上,发出"滋啦"的灼烧声。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在肋骨上,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来!"他朝着阴将所在的血雾大喊,"你们要的司命殿余孽在这儿!"
    血雾剧烈翻涌。
    三团黑影破雾而出,陈墨这才看清它们的模样:甲胄是用活人肋骨串成的,面甲上沾着风干的血痂,手中的斩马刀还滴着不知是血还是脓的液体。
    为首的阴将突然举起刀,刀身上的咒文亮起红光——那是黄泉商盟的标记,陈墨在父亲遗留的笔记里见过。
    "苏檀!"陈墨头也不回地喊。
    苏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血雾里。
    避阴玉的青光像根细针,在黑暗中刺出若有若无的轨迹。
    陈墨看见她贴在右侧廊柱后,匕首在掌心转了个花,接着脚尖点地跃起——那动作轻盈得像只猫,却在掠过阴将头顶时,匕首精准地划开了它后颈的咒文。
    "嗷——!"阴将的嚎叫震得房梁落灰。
    它踉跄着转身,斩马刀却被云中子的铜钱剑缠住。
    老人不知何时绕到了它背后,手中的黄符拍在它后心:"急急如律令!"符纸瞬间燃成灰烬,阴将的甲胄上顿时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陈墨趁机欺身而上。
    太初剑的柔辉裹住司命剑的金芒,双剑交击的刹那,他听见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队友协同作战,触发宿命链接——已共享苏檀视觉。"
    视野突然重叠。
    陈墨看见自己的背影被血光拉得老长,也看见苏檀眼中的自己:双剑在身周划出光轮,发梢沾着黑血,却比任何时候都像画里的司命使。
    "左边阴将!"苏檀的声音在识海响起,清晰得像她就站在耳边。
    陈墨旋身挥剑,太初剑的柔辉精准地刺中左侧阴将的咽喉——那东西的喉管里突然窜出黑焰,却在触到光轮的瞬间熄灭。
    "好!"云中子的喝彩混着铜钱破空声。
    他手中的铜钱剑已经钉入第三具阴将的心脏,老人的白发被血焰映得发红,"当年老殿主带着我们七人闯冥市,也没今天痛快!"
    就在三人渐占上风时,空气突然凝固。
    陈墨的后颈再次泛起刺痛。
    这一次不是因为邪祟,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强大的存在。
    血雾突然被某种力量撕开,一道黑影从最深处缓步走出。
    他穿着玄色大氅,腰间挂着串用骷髅头串成的念珠,面容隐在阴影里,唯余一双红瞳,像两团烧了千年的鬼火。
    "有意思。"他的声音像两块磨盘在互相碾压,"当年司命殿的余孽,如今倒养出三个能破我蚀灵阵的小崽子。"
    陈墨感觉有根冰锥刺入脊椎。
    他能听见苏檀的呼吸突然急促,能感知到云中子的铜钱剑在微微发颤——但他的手却比任何时候都稳。
    司命剑的金芒与太初剑的柔辉在掌心交融,他看见水晶球的光从背后涌来,在三人头顶凝成光盾。
    "你以为杀了这些杂兵,就能挡我?"黑影抬起手,骷髅念珠突然发出渗人的轻响,"知道为什么我让他们先上么?"他的红瞳里闪过一丝戏谑,"我要让你们在绝望里多活片刻——"
    "因为你怕。"陈墨打断他。
    话出口的瞬间,他自己都愣住了。
    但系统的宿命链接里,他清晰看见苏檀挑了挑眉,看见云中子眼底浮起欣慰的笑。
    黑影的脚步顿住。
    "怕什么?"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像暴雨前的闷雷。
    陈墨握紧双剑。
    金芒与柔辉在血光里交织成更亮的光网,他听见自己说:"怕我们比你想象中更强。"
    风突然停了。
    血雾里的邪祟们纷纷后退,像在躲避什么禁忌。
    黑影的大氅被无形的力掀得猎猎作响,他终于迈出最后一步,阴影褪去,露出一张介于人鬼之间的脸——左边是活人皮肤,右边却爬满青灰色的尸斑。
    "很好。"他扯动嘴角,露出森白的牙,"我好久没见过...敢直视我眼睛的活人了。"
    陈墨感觉有股力量从脚底窜起。
    那是水晶球的光,是系统的力,是苏檀握在他手背上的温度,是云中子拍在他肩头上的重量。
    他举起双剑,金芒与柔辉在半空划出两道弧光,映着身后三人重叠的影子——那是司命殿的先祖,是敦煌的画魂,是所有在黑暗里守护光明的人。
    "来。"他说,声音里没有颤抖,只有燃尽一切的炽热,"让我看看,你黄泉商盟的底气,到底有多硬。"
    黑影的红瞳骤然收缩。
    而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陈墨听见苏檀的匕首弹出刀鞘的轻响,听见云中子的铜钱剑开始逆时针旋转,听见自己的心跳,与水晶球的清鸣,终于重合。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