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奉新局的后院。刹那间，落针可闻。

    空气中弥漫的，是蔡攸那因为极致恐惧而变得粗重的喘息声。以及他身上名贵香料也掩盖不住的冷汗酸味。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茶商”。那张原本平平无奇的脸，在他的眼中，正一点点地扭曲、变化。最终，与那张让他恨之入骨、又畏之如虎的年轻面孔，重叠在了一起。

    周邦彦！

    他竟然敢单枪匹马，闯到这里来！

    “你……你……”

    蔡攸指着他，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邦彦没有理会他的惊骇。他只是将那半块炊饼，轻轻地放在了石桌上。那动作，像是在祭奠什么。

    “蔡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和一个老朋友叙旧。

    “护驾！护驾！”

    蔡攸终于反应了过来，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尖叫。声音因为恐惧而破了音。

    院门被猛地撞开。数十名手持利刃的亲兵护卫，蜂拥而入，将周邦彦团团围住。

    然而，周邦彦依旧站在那里，动也未动。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的笑意。

    “蔡大人，不必如此紧张。”

    他缓缓开口。

    “我今天来，不是来杀你的。”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蔡攸躲在护卫身后，色厉内荏地吼道。

    “我来，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周邦彦的目光，扫过那些如临大敌的护卫。最终，落在了后院角落里，一排紧锁的、阴暗的厢房上。

    “我用我自己的命，换几个人。”

    蔡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化作了然的冷笑。

    “原来，你是为了她们而来。”

    他挥了挥手，一名亲信立刻上前，用钥匙打开了其中一间厢房的铁锁。

    门被拉开。一股混杂着脂粉味和霉味的、令人作呕的气息，从里面飘了出来。

    几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眼神麻木的少女，如同受惊的鹌鹑般，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她们的身上，还穿着早已褪色的、樊楼歌姬的服饰。

    正是当初，在樊楼之乱中，被掳走的那批少女！

    周邦彦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从他的胸腔中，轰然炸开！

    他想起了李师师，想起了她也是从这样的地狱中爬出来的。

    他看到其中一个少女的发髻上，插着一根廉价的、模仿李师师并蒂莲金簪的银簪。那根簪子，像一根针，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心里。

    这些少女，她们本该在舞台上轻歌曼舞。本该拥有属于自己的美好人生。

    可现在，她们却被当做货物，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等待着被送往辽国，成为那些权贵们泄欲的玩物。

    周邦彦握着短刀的手，因为用力，指节已然发白。

    他身上的那股杀气，不再压抑。如同实质般，向着四周疯狂地弥漫开来！

    那些围着他的护卫，竟被这股冰冷的杀气，骇得齐齐后退了一步！

    “周邦彦，你看到了？”

    蔡攸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病态的笑容。

    “这就是你的软肋。你和你的父亲一样，总喜欢为了这些不相干的蝼蚁，搭上自己的性命。”

    “放了她们。”

    周邦彦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渣。

    “放了她们？可以。”

    蔡攸笑得更加得意了。

    “你自废武功，束手就擒，我不仅放了她们，还保证，让她们安安全全地回到汴京。”

    “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你没得选。”

    蔡攸脸上的笑容一收，变得阴狠无比。

    “你若是不从，我立刻就让她们，一个个地，死在你的面前！”

    说着，他对着一名护卫使了个眼色。

    那名护卫狞笑着，抽出一把长刀，走向了那群瑟瑟发抖的少女。

    “不要！”

    其中一名年纪最小的少女，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护卫的长刀，高高地举起。

    周邦彦的眼睛，瞬间红了。

    他知道，蔡攸这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做着某种艰难的决定。他缓缓地，松开了握着短刀的手。

    “好。”

    他看着蔡攸，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答应你。”

    “锵”的一声，他手中的短刀，被他扔在了地上。

    蔡攸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狂笑。

    “识时务者为俊杰！周邦彦，你终究，还是栽在了我的手里！”

    他对着手下喝令道。

    “来人！给我把他捆起来！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几名护卫狞笑着，拿着绳索，向着周邦彦逼近。

    就在他们即将接触到周邦彦身体的瞬间。

    原本束手待毙的周邦彦，眼中，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的身体，如同一头潜伏已久的猎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动了！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