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客厅，奢华而典雅。
上好的灵茶，被恭敬地端了上来，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孙有容遣退了所有下人，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江沐月就像一只好奇的猫咪，坐在秦枫身边的单人沙发上，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刀锋计划，不是说要持续整整七天吗？”
“这才第二天傍晚，你怎么就出来了？”
“是不是里面出什么事了？”
“我听说……我听妈妈说，这一次的考核，好像特别危险……”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语气中带着一丝后怕与担忧。
孙有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看着女儿那副紧张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宠溺。
她看向秦枫，温和地解释道：
“秦枫，你别介意，这丫头就是这样。”
“其实啊，她本来也吵着闹着，非要去参加这次的‘刀锋计划’。”
“是我，硬把她给拦下来了。”
“哦？”秦枫闻言，倒是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江沐月。
“妈！”
江沐月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小嘴微微嘟起，带着几分撒娇，几分委屈地抱怨道。
“你还好意思说！”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去！”
“那可是‘刀锋计划’啊！联邦军部和职业者协会，联合举办的最高规格考核！”
“能参加的，都是整个南阳市，最顶尖的天才！”
“我为什么不能去嘛！”
孙有容放下茶杯，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心疼。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妈妈的苦心呢？”
“我早就托人打听过了，这一次的考核，非同寻常，据说连军部都将难度评定为了‘极度危险’！”
“你才刚刚四十级出头，进去了，万一出点什么意外，你让妈妈怎么办？”
“我不管！我不管！”
江沐月的情绪，似乎一下子被点燃了。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精致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像一只烦躁的小兽。
“危险又怎么样？职业者，哪有不经历危险的！”
“而且……而且……”
她说到这里，偷偷地瞥了一眼秦枫，声音变得更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秦枫倾诉。
“而且，武清欢肯定也去了……”
“她肯定会和你分在一个队伍里……”
“凭什么她可以和你一起并肩战斗，在秘境里冒险，我就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家里，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我也想去啊……”
“我也想……和你一起……”
说到最后，少女的眼圈，微微有些泛红，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浓浓的鼻音。
那份失落、遗憾，以及……
对武清欢，那毫不掩饰的羡慕与嫉妒。
清晰地，回荡在客厅之中。
空气，似乎都因此而安静了片刻。
孙有容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秦枫。
秦枫静静地听着。
他看着那个因为委屈，而肩膀微微耸动的少女，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涟漪。
他能理解她的感受。
对于一个骄傲的少女而言，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另一个优秀的女孩，在自己无法触及的舞台上并肩而行。
而自己，却被“保护”的名义，牢牢地束缚在原地。
这种滋味，的确不好受。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茶杯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这声轻响，让江沐月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抬起那双泛着水汽的眸子，望向了他。
秦枫的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那笑容，仿佛有种奇异的魔力，瞬间就抚平了少女内心的躁动与委屈。
他开口。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客厅中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这不是出来了么？”
一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反问。
却像是一道和煦的春风，吹散了江沐月眼底所有的阴霾与水汽。
是啊。
他出来了。
安然无恙地，活生生地，就坐在自己的面前。
自己还在担心什么？还在委屈什么？还在嫉妒什么？
所有纠结的情绪，在这句话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江沐月的肩膀，不再耸动。
她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般，轻轻眨动了两下，将那最后一丝湿润，彻底敛去。
下一秒。
一抹灿烂至极的笑容，如同雨后初晴的彩虹，毫无征兆地，在她那张精致俏丽的脸蛋上，彻底绽放开来！
“噗嗤……”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带着一点点不好意思，又带着满心满眼的欢喜。
“说、说的也是哦……”
少女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刚刚哭过的沙哑，却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轻松与雀跃。
她三两步跑回沙发旁，挨着秦枫，重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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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她坐得更近了。
近到秦枫甚至能闻到，她发梢间传来的，那股淡淡的洗发水清香。
一旁的孙有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女儿那瞬间多云转晴的模样，看着她那双几乎要黏在秦枫身上的，亮晶晶的眸子。
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既欣慰，又有些无奈的复杂情绪。
女儿是真的……
陷进去了。
不过，看着眼前这个从容淡定，仅仅用一句话，就将女儿所有负面情绪安抚下来的少年。
孙有容又觉得，这似乎……
并不是一件坏事。
心中的担忧与委屈，一旦被清空。
那么，剩下的空间，自然会被另一种情绪所填满。
那就是，好奇。
“对哦！”
江沐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身体微微前倾，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几乎要凑到秦枫的脸上去。
“秦枫，你怎么出来的这么早呀？”
“‘刀锋计划’不是说，要在秘境里待满整整七天，才算出分数的吗？”
“今天……今天才第二天傍晚诶！”
少女的问题，连珠炮似的砸了过来。
这也是孙有容心中最大的疑惑。
她也端正了坐姿，目光温和地落在秦枫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秦枫闻言，只是笑了笑。
那笑容，依旧是云淡风轻。
他端起面前那杯已经有些温凉的灵茶，轻轻抿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哦。”
“我先通关了，所以就先出来了。”
……
……
客厅里，陷入了一瞬间的死寂。
落针可闻。
只有那座昂贵的，从旧时代流传下来的古董摆钟，在墙角发出着“滴答、滴答”的，清晰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通关了？”
江沐月眨了眨眼，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她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迷茫。
但很快，这份迷茫就被一种更加纯粹的情绪所取代。
那是……
毫不掩饰的，理所当然的，崇拜！
“哇！！”
少女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是装下了两颗最璀璨的星辰！
“你好厉害啊秦枫！”
“不愧是你！第一个通关的肯定是你！”
她兴奋地，用手肘轻轻撞了撞秦枫的胳膊，语气中充满了与有荣焉的骄傲。
对于江沐月而言。
她并不清楚，“通关”这两个字，在“刀锋计划”这种最高规格的考核中，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的逻辑，简单而纯粹。
秦枫，是她认识的人里，最厉害的！
所以，秦枫做到任何厉害的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
第一个通关？
太正常了！
这就是秦枫啊！
小丫头的心思，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
可她身边的孙有容，却绝非如此。
当“通关了”这三个字，从秦枫口中轻飘飘地吐出时。
孙有容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就那么僵住了。
脸上的温婉笑容，也凝固在了唇角。
大脑，在这一刻，似乎都停止了运转。
一片空白。
轰——！
足足过了三秒钟。
她的思绪，才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轰然炸开！
通关？
通关？！
他说了……通关？！
孙有容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她是什么人？
江家如今的半个主母，虽然自身实力不算顶尖，但眼界、格局、以及所能接触到的信息层面，远非江沐月这种温室里的花朵可比！
正因为她知道得太多，太清楚……
所以，她才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这两个字背后，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分量！
“刀锋计划”！
是联邦军部与职业者协会，联合举办的，最高规格的天才选拔考核！
其核心，是十座相互嵌套，难度呈几何级数递增的，高危秘境！
其危险程度，被军部内部，直接评定为——【极度危险】！
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即便是那些身经百战的职业者老兵进去，死亡率也高得惊人！
正因为托人打听到了这个内部评级，她才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所有关系，强行将哭着闹着要参加的女儿，给死死地按在了家里！
在她看来。
让一群平均等级还不到六十级的学生，去闯这种地方，简直就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一飞冲天。
赌输了，尸骨无存！
对于所有考生而言，这次考核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什么“通关”！
而是“存活”！
是想尽一切办法，在里面撑过七天，尽可能地多杀一些魔物，多拿一些积分，最终获得一个好看的排名！
在七天内，能够成功攻略哪怕是难度最低的第十秘境，都足以被称之为天才中的天才，会被各大势力抢破头！
至于通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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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词，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任何人的计划与预想之中！
因为，那根本就不可能！
可是现在……
这个坐在自己面前，神情淡然，仿佛只是出门散了个步回来的少年……
他却说……
他通关了？
孙有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如同惊雷般，在她的脑海中疯狂炸响！
他说的通关……是什么意思？
是通关了其中一个秘境吗？
可即便是难度最低的第十秘境，想要在一天多的时间里彻底攻略，也近乎是天方夜谭！
更何况，他出来的这么早，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攻略的，是难度最高，也是唯一与外界有直接连接的……第一秘境？！
不！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那个地方，根据她得到的情报，简直就是一座为了扼杀天才而存在的绞肉机！死亡陷阱！
还是说……
一个更加荒谬，更加让她感到灵魂都在战栗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最深处，疯狂地滋生出来！
他说的“通关”……
指的不是某一个秘境……
而是……
全部？！
当这个念头出现的刹那。
孙有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她握着茶杯的手，再也无法维持稳定，发出了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杯中的茶水，也随之漾起了一圈圈细密的涟漪。
她看着眼前，正被女儿缠着，笑着回答各种天真问题的秦枫。
那张年轻、俊朗的脸庞，在她眼中，变得前所未有的……
神秘！
强大！
深不可测！
那不是少年人应有的张扬与锋芒毕露。
而是一种……
将日月星辰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后，依旧古井无波的，极致的从容与淡然。
仿佛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理所当然。
孙有容深吸了一口气。
又缓缓地，吐出。
她强行压下了心中那滔天的巨浪，将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无数个“为什么”和“怎么做到的”，死死地，咽回了肚子里。
她很清楚。
有些事，不该问。
有些秘密，不能碰。
过度的探究，只会引来对方的反感，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亲近关系。
智慧的女人，懂得在什么时候，应该保持沉默。
她重新将茶杯，放回到了面前的紫檀木茶几上。
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嗒”的轻响。
也彻底敲碎了她心中最后一丝的侥，幸与试探。
这个少年……
绝非池中之物！
武家那个眼高于顶的女人，武神韵……
这一次，恐怕真的要捡到一块，足以镇压整个时代气运的，绝世瑰宝了！
而自己的江家……
孙有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自己那满心欢喜，对一切都懵懂无知的女儿身上，轻轻扫过。
或许……
一切都还来得及。
无数念头，在电光火石之间闪过。
孙有容的脸上，重新绽放出了一抹温婉贤淑的，恰到好处的笑容。
那笑容，比之刚才，更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真诚与热切。
“看你们两个小家伙聊得这么开心。”
“阿姨看着，都觉得饿了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姿态优雅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秦枫，你难得来家里一次，今晚可不许走了。”
“正好，让阿姨好好露一手，给你做几道拿手好菜，就当是……为你庆祝，庆祝你考核顺利！”
她找到了一个完美且无法拒绝的理由。
秦枫闻言，也连忙站起身，带着一丝歉意道：
“孙阿姨，这太麻烦您了。”
“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沐月和您，身体情况怎么样，坐一会儿就该回去了。”
他这次来，确实只是想确认一下，之前为这对母女调理身体后，有没有留下什么隐患。
并没有打算，叨扰到这么晚。
“麻烦？”
孙有容闻言，故作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见外话！”
“你帮了我们母女这么多，一顿饭，算得了什么？”
她的语气，不容置喙。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你要是再跟阿姨客气，阿姨可就真的要生气了！”
“就这么说定了！”
“对啊对啊！秦枫你不许走！”
一旁的江沐月，生怕秦枫真的跑了，连忙像只八爪鱼一样，一把抱住了秦枫的胳膊，用力地摇晃着，撒娇道。
“我妈妈做的松鼠鳜鱼，是天下一绝！超——好吃的！你今天必须得尝尝！”
“你要是走了，我……我就不理你了！”
少女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一边是长辈不容拒绝的热情。
一边是少女带着撒娇意味的“威胁”。
秦枫看着这对热情得有些过分的母女，最终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那……”
“就打扰了。”
“这才对嘛！”
孙有容脸上的笑容，愈发满意。
她慈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柔声吩咐道：
“沐月，你可要好好陪着秦枫聊聊天，或者带他在院子里四处走走。”
“千万，千万不许怠慢了我们的贵客，听到了吗？”
她特意在“千万”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知道啦妈！你快去吧！我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啦！”
江沐月挥了挥小手，像是在赶苍蝇，全部的心思，都还挂在秦枫的身上。
孙有容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最后对秦枫，投去一个满含歉意的温和眼神，这才转过身，迈着优雅的步子，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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