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石壁渗着冷湿的潮气，火把在风里摇晃，将影子扯得歪扭如鬼。
沈烬伏在楚昭背上，白璃滚烫的额头贴在她颈侧，那温度烧得她眼眶发酸——可更烫的是腕间红痕，随着鬼面逼近的脚步声，一下下抽痛如被火钳烙。
"闭气！"她突然翻身下地，将白璃轻轻搁在凸起的石台上。
楚昭长剑未收，金纹剑身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
沈烬指尖掐诀，三簇豆大火苗从掌心腾起，直扑头顶三个碗口大的通风口——方才鬼面那句"抓住那小子！
他身上有解药"还在耳边炸响，她太清楚这些人惯用毒雾，"他们要毒晕我们好抢命轮核心，封了气口！"
火焰触到石壁的瞬间腾起幽蓝，滋滋融化石屑，通风口被烧熔的岩石封成三个黑黢黢的窟窿。
沈烬后退半步，后腰抵上楚昭的胸膛，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后："我母妃说过，命轮核心能引动天地气脉，他们要重启时间，必先截断气脉。"话音未落，他已从衣襟内袋摸出枚暗红色玉简，指腹拂过上面斑驳的前朝密文，"这是她临终塞给我的，说能锁气息。"
沈烬盯着那玉简，喉结动了动。
她想起昨夜楚昭在偏殿说"双生劫是锁"时，眼底有她从未见过的柔软——可此刻他眼尾泛红，像被什么烧着了。"我来。"她伸手，指尖刚触到玉简，腕间红痕突然暴起，疼得她倒抽冷气。
楚昭立刻扣住她手腕，掌心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反噬了？"
"不打紧。"沈烬咬着唇，另一只手按上玉简。
烬火自她指尖涌出，裹着命轮特有的清冽气息，顺着玉简纹路游走。
刹那间，地宫所有火把同时凝住，鬼面的怪叫像被人掐断了喉咙，连石壁渗水的滴答声都消失了。
楚昭松了口气，将玉简收入怀中："暂时封了，他们找不到核心具体位置。"
"不够。"沈烬转身看向甬道，那里还残留着南宫烬剑刃入肉的闷响。
她摸出腰间的镇火丹，丹药在掌心烫得惊人，"得让他们迷路。"话音未落，她指尖燃起淡金色火焰，在地面画出复杂纹路——火灵阵，用烬火残留之力布的幻境陷阱。
每道纹路亮起时，她腕间红痕就深一分，疼得她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楚昭看出她的吃力，伸手按住她颤抖的手背："我来引。"
"不用。"沈烬甩开他的手，却在抬头时撞进他泛红的眼底。
他喉结滚动，终究退后半步，反手抽出腰间匕首，在石壁上划出三道深痕："机关术只能改三次结构，等会岔路会变。"话音刚落，便传来机簧转动的咔嗒声，原本笔直的甬道突然分出三条，每条都映着相似的火把光。
"好。"沈烬最后一笔落下，火灵阵骤然腾起淡金雾气。
她退到楚昭身侧，看着雾气裹住最近的岔路口，心跳声在耳膜震得发疼。
远处忽然传来金属摩擦声，像有人用剑刃刮过石壁——是南宫烬的青锋剑。
沈烬猛地转头，却只看见拐角处一抹染血的青影闪过，竹簪上的碎玉叮铃作响，像极了他从前逗她时摇的铜铃。
"他还撑得住。"楚昭握住她发颤的手，将镇火丹塞进她掌心，"吞了，反噬会缓。"
沈烬摇头，把丹药塞回他手里："留着给白璃。"她低头看向石台上的少女，白璃睫毛轻颤，额角的血已经凝成暗褐，"她是前朝最后血脉，比我金贵。"
楚昭突然扣住她后颈，迫使她抬头。
他的拇指抹过她眼角，那里不知何时湿了："你比谁都金贵。"
地宫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是鬼面的锁链撞在石壁上。
沈烬浑身一震，挣开他的手转向甬道——三条岔路的雾气里，隐约有青面獠牙的影子晃动。
她突然按住腹部，眉峰微蹙。
命轮？
"怎么了？"楚昭立刻挡在她身前，长剑指向最近的岔路。
沈烬张了张嘴，喉间突然泛起腥甜。
她伸手捂住嘴，指缝渗出一丝血线——不是诅咒反噬的疼，是命轮，是命轮在她体内翻涌，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气脉往上钻。
"他们......"她抹去嘴角血迹，抬头时眼底燃着烬火特有的金芒，"来了。"沈烬喉间的腥甜刚涌到舌尖，腕间红痕便如被热油泼过般炸开剧痛。
她踉跄半步，楚昭的手掌已按上她后腰，浑厚气劲顺着命门灌入，像一捧浸透冰水的丝绒裹住翻涌的命轮。"别硬撑。"他的声音沉得像压在冻土下的青铜，指腹擦过她颔角未拭净的血珠，"我在。"
阴冷的穿堂风突然卷着地宫积尘灌进来，七道黑影如鬼魅般贴墙现身。
他们面覆青黑鬼面，额间图腾是扭曲的火焰纹路，最前头那人身后还拖着半截锈迹斑斑的锁链——正是方才在甬道外发出闷响的凶器。
沈烬瞳孔骤缩，这锁链上凝结的腐毒气息，与白璃颈侧的咬痕如出一辙。
"火灵阵！"她咬破舌尖，腥甜混着命轮的清冽在齿间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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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按地的瞬间，淡金火焰从方才绘制的纹路中腾起，像活过来的灵蛇缠上最近两名刺客的脚踝。
火焰舔过鬼面的刹那发出刺啦声响，被烧穿的面具下露出半张焦黑的脸，右耳缺了半截——是三日前在城南劫镖的人！
楚昭的短刃几乎与火焰同时出鞘。
他旋身避开左侧刺客刺来的淬毒匕首，反手将短刃送进对方咽喉，血珠溅在石壁上，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九幽门。"他低喝一声，指腹抹过刺客手腕——那里有道暗红血纹，像被利刃刻进皮肉的蜈蚣，"门主亲传弟子才有的烙痕。"
沈烬的手指在颤抖。
火灵阵每吞噬一名刺客，她腕间红痕便往手肘蔓延一寸，此刻已漫过尺泽穴，疼得她额角冷汗顺着鬓角滴进衣领。
但更让她心悸的是，七名刺客的攻势虽狠，招式间却透着股刻意的滞涩——像是在拖延，又像是在试探。
"小心锁链！"她突然拽住楚昭后领往旁一扑。
那截锈链擦着楚昭左肩扫过，在石壁上犁出半尺深的沟壑，链头铁钩上还挂着块带血的碎布——是南宫烬的青衫料子！
沈烬心口一绞，反手甩出三枚淬了镇火丹粉的银针，精准扎进锁链操控者的肩井、曲池、委中三穴。
刺客闷哼着踉跄，锁链"当啷"坠地。
沈烬趁机欺身上前，烬火裹着掌心按在对方鬼面上。
火焰舔过面具的瞬间，她看清了面具内侧的暗纹——不是鬼面七杀惯用的漩涡，是叠着三瓣梅的副纹！
"退！"她猛地拽住楚昭往后疾退三步。
几乎是同一时间，七名刺客的鬼面突然迸裂，黑色粉末如雾般炸开。
楚昭挥袖卷起气墙护住两人，却见那些粉末遇火即燃，在半空腾起幽绿鬼火，竟将火灵阵的淡金雾气烧出个窟窿。
"是引火粉。"沈烬咬碎后槽牙。
她早该想到，能破火灵阵的，只有同样以火为媒的九幽门秘术。
此刻命轮在体内翻涌得更凶，她甚至能听见骨缝里传来细碎的爆裂声——那是命轮核心在抗拒外力入侵。
最后一名刺客的短刀刺来之际，楚昭的长剑终于从剑鞘中完全抽出。
金纹剑身映着幽绿鬼火，泛起冷冽的光。
他旋身错步，剑锋挑开刺客手腕筋脉，反手用剑柄砸在对方后颈。
刺客瘫软在地的瞬间，沈烬已蹲下身，扯下他焦黑的鬼面。
面具下的脸还带着活气，左眉骨有道月牙形疤痕——这是鬼面七杀副队"断眉"的标记。
沈烬指尖发颤，想起三日前在城外接应的暗卫回报：鬼面七杀全员随萧景琰去了北疆，留在京中的只有副队带的七人。
可此刻这七人身上的九幽门印记...
地宫深处突然传来青锋剑特有的清吟。
沈烬猛地抬头，甬道尽头的雾气里闪过一抹染血的青影，竹簪上的碎玉撞出清脆的响——是南宫烬！
他的右肩浸着血，却仍将剑刃架在一名灰衣人的颈侧，嘴角扯出惯常的痞笑："阿烬，哥给你抓了只大的。"
那灰衣人被制住的瞬间，沈烬突然闻到一缕极淡的沉水香。
这味道她太熟悉了——是林怀远书房里特有的熏香。
她与楚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见了暗涌的惊涛。
"把人带过来。"楚昭收剑入鞘，声音里淬着冰碴。
他弯腰抱起石台上的白璃，转身时瞥见沈烬腕间的红痕已漫到肘部，瞳孔微缩，"等会用我的血给你压反噬。"
沈烬刚要应声，甬道外忽然传来连环机关触发的咔嗒声。
南宫烬的竹簪突然炸开，碎玉如暴雨般射向灰衣人后心——那是他们约定的"敌袭"暗号。
沈烬心头一紧，看向楚昭时，正撞进他沉如深潭的眼底。
"祖陵外围。"楚昭的拇指轻轻摩挲她手背，"他设伏的地方，有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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