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棺的寒气顺着指尖爬上来，洛叙白的手还贴在棺面，镜中三行古字尚未消散。那张与她前世容貌毫无二致的脸，在幽蓝光线下近乎透明，像一帧被时间遗忘的旧画。

    “这不可能……”她低语，声音却没出口，只是喉间滚了滚。

    楚云深已蹲下身，指尖轻触棺体边缘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有符文嵌在水晶里，不是天然形成的——是封印。”

    陌慬玔刀背抵地，环视四周药炉铁架：“这地方不像牢房，倒像是……实验室。”

    夙滢从药囊取出一枚银针，轻轻插入棺盖缝隙，针尖刚碰到底部机关，整间石室忽然一震。

    嗡——

    低频鸣响自地底升起，墙角符文逐个亮起红光，如同被点燃的引信，迅速向门外蔓延。

    “触发了！”楚云深猛地起身，“快走！这是连锁警报！”

    话音未落，铁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整齐划一，至少三十人以上正快速逼近。

    洛叙白一把将青铜卷轴塞进怀中，袖中灵镜骤然发烫，镜面浮现出一行新字：【敌影环伺，左三右五，伏于梁上。】

    她瞳孔一缩，抬手一指头顶横梁：“上面有人！”

    只听“咔”一声轻响，三道黑影从高处跃下，落地无声，手中短刃泛着幽绿寒光——是千机坊的淬毒飞镰。

    陌慬玔冷笑一声，刀光如雪劈出，第一人尚未站稳便被扫中膝窝，跪地刹那，第二人已扑至洛叙白身侧。她反手抽出腰间短剑，剑柄撞向对方咽喉，那人竟不避不让，任她击中，嘴角反而扬起一抹诡异笑意。

    “不好！”夙滢惊呼，“是傀儡！无痛无感，专为近身缠斗！”

    第三傀儡已扑向楚云深，后者迅速从袖中抖出一道黄符，口中疾念：“天雷引路，破！”符纸燃起青焰，直击傀儡面门。傀儡头颅炸裂，可身躯依旧前冲，直到陌慬玔一刀斩断其颈骨，才轰然倒地。

    “这些不是活人。”陌慬玔踹开残躯，“全是机关造物，但动作太灵活了，不像普通傀儡。”

    “因为有魂引。”洛叙白盯着傀儡断裂的脖颈，那里有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晶石，正缓缓熄灭，“有人用死魂操控它们。”

    楚云深脸色骤变：“引路者名录上活着的三人……他们是在用已死之魂模拟生者气息，骗过阵法！”

    “也就是说，”夙滢咬牙，“我们早被盯上了。从进来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谁是谁。”

    洛叙白猛然回头看向水晶棺——棺中少女的眉心，竟浮现出一道极淡的金线，与她手臂上的星痕隐隐呼应。

    “她在预警。”她低声道，“这具身体还在抵抗封印。”

    “现在不是研究她的时候！”陌慬玔一脚踹翻药炉，铜鼎砸向门口，轰然堵住半扇门缝，“外面人要到了！”

    话音刚落，铁门被巨力撞击，震得石屑纷飞。第二下，门框已扭曲变形。第三下，整扇门轰然炸开，数十名黑袍人涌入，手持长戟，阵型严密，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是千机卫！”楚云深急退两步，“他们是教主直属亲卫，全员炼体淬骨，刀枪不入！”

    “刀枪不入？”陌慬玔咧嘴一笑，甩了甩手腕，“那试试我的刀快，还是他们的骨头硬。”

    他如猛虎扑入敌阵，刀光横扫，第一排三人兵器尽断，第二人咽喉飙血倒地。可后续敌人竟不退反进，前仆后继，仿佛不知疼痛。

    洛叙白挥剑格挡一记横劈，借力跃上铁架，灵镜在掌心旋转：“天玄灵镜，显敌破绽！”

    镜面光芒一闪，映出千机卫胸口一道微弱红点——那是他们体内机关核心所在。

    “打心口！”她大喝。

    夙滢立刻取出三枚药针，凌空弹射，精准刺入三名敌人胸口。那三人动作骤停，僵立片刻后轰然倒地。

    “有效！”她惊喜。

    “别高兴太早。”楚云深闪身挡下一道戟影，反手一掌拍在敌人腰侧，“他们数量太多，我们撑不了多久！”

    果然，门外又冲进一批手持弓弩的黑衣人，箭头泛着紫光，显然是剧毒。

    “趴下！”洛叙白扑向最近的药炉后方，箭雨呼啸而过，钉入墙壁发出“嗤嗤”腐蚀声。

    “这毒能蚀铁。”夙滢脸色发白，“再拖下去，我们会被活活耗死。”

    楚云深迅速扫视四周，目光落在角落一处通风管道：“那边！三尺宽，能通到外层！”

    “太窄了，只能一个一个爬。”陌慬玔边战边退，“谁断后？”

    “我来。”洛叙白咬牙，“你们先走，我用灵镜拖住他们。”

    “你疯了？”陌慬玔怒吼，“你一停，他们立刻就能围上来！”

    “所以我不会停。”她冷笑，掌心灵镜猛然爆发出刺目蓝光，“天玄灵镜，召——灵影！”

    镜面裂开一道缝隙，一只通体银白、形似狐狸的灵物跃出，四足踏空，尾尖洒下点点星光。它仰头长啸，瞬间幻化出数十道分身，齐齐扑向千机卫。

    “这是……战斗型灵物？！”夙滢震惊。

    “不止。”洛叙白喘了口气，“它还能制造幻象。”

    银狐灵物穿梭于敌阵之间，每过一处，便有千机卫陷入幻觉，自相残杀。一时间哀嚎四起，阵型大乱。

    “快走！”她推了楚云深一把。

    三人迅速爬入通风管道，夙滢最后一个钻进去，回头喊：“你呢？！”

    “马上！”洛叙白收起灵镜，正要后退，忽觉脚踝一紧——一根铁链从地下窜出，牢牢缠住她的腿。

    她低头，只见地板缝隙中伸出无数金属触手，如同活物般蠕动，迅速缠上她的小腿、腰际。

    “地底机关！”她猛砍一刀，铁链竟纹丝不动。

    银狐灵物冲来救援，却被三支毒箭贯穿身躯，哀鸣一声化作光点消散。

    “灵物被破！”她心头一沉。

    门外，脚步声再次逼近，这一次，节奏缓慢而笃定。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戏谑：“梁芷蓉，不，现在该叫你洛叙白？七年不见，你倒是学会装模作样了。”

    洛叙白浑身一僵。

    那人缓步走入，黑袍加身，面容隐在兜帽之下，唯有右手戴着一枚青铜指环，刻着“归墟”二字。

    “考古队的好队友，”他轻笑，“当年你抢走那枚铜镜时，可想过今天？”

    她猛地抬头，眼中怒火翻腾：“是你……毁了考古现场，害死所有人！”

    “害死？”他嗤笑，“我只是帮你们‘进化’。而你，偏偏逃了出来，还穿到这具身体里，搅乱我的计划。”

    “你的计划就是拿活人炼魂？”她冷笑，“邪教教主当得挺自在啊。”

    “这不是邪教，”他缓缓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苍白却英俊的脸，“这是新世界的开端。而你，是我的‘钥匙’，也是我的‘祭品’。”

    洛叙白用力挣扎，铁链却越收越紧，勒得皮肉生疼。

    “你以为你赢了？”她咬牙，“我队友已经逃了，你的阵法，破了！”

    “逃了？”他轻蔑一笑，“那条通风管通往的是第二层囚笼，不是出口。他们现在，正被我的傀儡包围。”

    洛叙白瞳孔骤缩。

    就在这时，袖中灵镜突然剧烈震动，镜面浮现一行血字：【后路已断，前路将封，速离此地。】

    她猛地抬头，看向通风管方向——那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石门落下的声音。

    他们被骗了。

    教主缓步上前，伸手抚上她脸颊：“别挣扎了，乖乖回去当你的‘引路者’。这一次，我会亲手点燃你的魂火。”

    洛叙白死死盯着他，忽然笑了：“你忘了件事。”

    “嗯？”

    “我从来……”她指尖悄然划过剑刃，鲜血滴落镜面，“就不按常理出牌。”

    灵镜骤然爆发出刺目金光，直冲天花板。整间石室剧烈震颤，所有机关触手瞬间失灵。她趁机挣脱束缚，反手一剑劈向教主面门。

    教主侧身避过，冷笑：“垂死挣扎。”

    她不答，转身就冲向通风管，一脚踹向入口——石门果然已闭合，铁栓从外落下。

    “完了……”夙滢的声音从管内传来。

    洛叙白却忽然蹲下，手指插入砖缝，用力一掰——一块地砖应声掀起。

    下面，是一条狭窄的暗道，散发着潮湿的霉味。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陌慬玔惊讶。

    “从看到水晶棺那一刻。”她喘着气，“这种地方，不可能没有逃生密道。君玉宸设的阵，从来都留一线生机。”

    “那你刚才……”

    “演的。”她咧嘴一笑，“为了让某些人放松警惕。”

    教主站在原地，看着她钻入暗道，竟未追击，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捏碎一枚红色符纸。

    符纸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跑吧。”他低语，“我给你三天。”

    暗道深处，洛叙白爬行在狭窄的通道中，身后传来石室崩塌的轰鸣。她的手沾满泥污，掌心灵镜微微发烫，镜面上，浮现出一行新字：【追踪已启，三日为限。】

    她咬紧牙关，继续向前爬去。

    前方，一丝微弱的光亮隐约可见。

    她的指尖刚刚触到那缕光——

    通道尽头，一双赤足静静立在石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