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沙尘,洛叙白指尖一紧,那张写着“你破了一局,但棋盘,才刚开始”的布条在风中微微颤动。她没有收起它,反而将它轻轻夹进袖中暗袋——这行小字不像威胁,倒像一道密钥,等着她去解锁背后的真相。
    她低头凝视掌心的天玄灵镜,裂痕又深了一分,边缘渗出的幽蓝液体已不再是点滴,而是缓缓滑落,在沙地上留下一道微光。镜面映出她清俊的面容,却在眉心处多了一抹不属于她的暗影,仿佛有谁的意志正悄然渗透。
    “不是邪气。”她低声自语,“倒像是……墨香。”
    话音未落,她已蹲身将布条平铺于掌心,以指腹轻抚背面字迹。灵力探出,如丝线般缠绕其上。果然,残留的灵息极淡,却带着一丝温润的笔意——非杀伐之气,而是江南文士常用的“隐墨引脉术”,以墨为引,以脉为锁,唯有特定手法才能激活真言。
    她冷笑:“若这是陷阱,倒也算风雅。”
    随即,她将天玄灵镜覆于布条之上。镜面幽光流转,符文结构在蓝晕中层层解析,如同古籍翻页。片刻后,镜中浮现一行清晰密语:
    “归墟之门在北漠冰渊,三更血祭启星轨。”
    洛叙白瞳孔微缩。
    冰渊?那不是传说中埋葬上古玄门禁典的死地吗?连君玉宸都曾告诫她“冰封之地,魂不得归”,如今竟成了归墟组织的核心据点?
    她正欲细查,一滴蓝液自镜缘滑落,恰好滴在“冰渊”二字上。刹那间,那两字竟泛起微光,仿佛被唤醒的符咒,隐隐与镜中某段尘封记忆共鸣。
    她心头一震——这地方,竟与天玄灵镜本源有关。
    “看来,你也不全是废铁。”她轻拍镜背,语气调侃,眼神却愈发凝重。
    她起身,将布条收好,目光投向远处沙丘。昨夜那根木杖早已倾倒,沙地只余一道浅痕,像是有人悄然撤离。她不追,也不急。真正的棋手,从不急于落子。
    她要等,等那个留下密信的人,亲自现身。
    夜色再度笼罩月牙集,风沙渐歇。
    洛叙白潜行至废弃驿站外围,借着残垣断壁掩住身形。接头地点就在三里外的古井旁,按密语所言,子时三刻,月照井心,方可相见。
    她没有贸然靠近。先召出影狸,令其贴地而行,探查四周。影狸银眸微闪,片刻后返回,爪下带回几粒沙土——无傀儡灵息,无邪阵残留,只有新鲜的脚印,深浅不一,应是活人所留。
    她点头,取出一枚铜哨,以楚云深所授“五音错位法”轻敲石壁三下。
    三短,一长,再两短。
    这是江南墨门内部联络的暗号,错一拍便是死局。
    片刻寂静。
    随即,沙地微动,一道黑影自地下破土而出,如蛇般敏捷。那人一身黑衣,面覆轻纱,手中无兵刃,只有一支墨笔别于腰间。
    他并未说话,而是反手三击石壁——节奏与洛叙白所敲完全相反。
    她笑了。
    “反向节拍,墨门执笔使专属回应。”她缓步走出阴影,“沈砚,三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喜欢从地底下冒出来。”
    黑衣人摘下面巾,露出一张清瘦文士的脸,眉间一道旧疤横贯,正是当年科举舞弊案中,替她传递密卷的墨门执笔使。
    “洛探花。”沈砚声音低沉,“你比传言更难找。”
    “我也以为你早被朝廷抓去抄书了。”她调侃。
    “抄书倒不怕,怕的是写的字,没人看得懂。”沈砚从袖中取出半页残图,递给她,“这是我在西域商队账本夹层里找到的,画的是冰渊地宫结构。”
    洛叙白接过,目光一凝。
    图上标注清晰:主祭坛位于地宫最深处,四周布有九根星柱,对应九星连珠之位。而入口处赫然写着四个小字——
    “心门需双钥。”
    她心头一震。
    上一章灰烬中那枚残破令符,只剩半个“心”字……如今这“心门需双钥”,莫非正是呼应?
    “双钥?”她抬眼,“什么意思?”
    沈砚摇头:“不知。但据我所知,归墟组织已暗中控制漠北三部,以‘龙脉归顺’为名,逼各族献出祖传信物。他们不是要毁龙脉,是要借龙脉之力,开启归墟之门。”
    “血祭?”她问。
    “不止。”沈砚压低声音,“江南富商接连失踪,尸体不见,只余黑棺运往西域。我查过一口,棺中空无一物,但内壁刻满‘借体还魂’咒文。”
    洛叙白呼吸一滞。
    借体还魂……她忽然想起天玄灵镜曾闪过的画面——邪教教主手持一人偶,容貌与她一般无二。
    “他们想用我?”她冷笑,“可惜,我这身子,可不租不售。”
    沈砚没笑:“更可怕的是,他们已与西域古教达成盟约,以‘九星连珠’为引,三更时分启动血祭大阵。若成,归墟之力将吞噬天地灵脉,整个鸿灵大陆,将重回混沌。”
    洛叙白沉默。
    她不是没想过对方野心滔天,却没想到,竟要颠覆天地法则。
    她低头再看残图,指尖划过“心门”二字,忽然察觉一丝异样——图纸边缘,有一道极细的折痕,像是被人刻意折叠过。
    她展开,背面竟藏着一行小字,以隐墨写就,唯有灵力催动方可显现:
    “君师曾言,镜裂之时,即是门开之日。”
    她指尖一颤。
    君玉宸……那个赠她天玄灵镜的玄学大师,临终前曾留下无数谜语,如今这一句,竟直指灵镜损毁与归墟开启的因果?
    她猛地抬头,望向沈砚:“这图,你从何得来?”
    “一名药王谷弟子托付。”沈砚道,“她说,师门有变,但不敢明言,只让我务必交到你手中。”
    药王谷?洛叙白心中一动。那女商人曾在月牙集记录她的地息篆……莫非,夙滢的师门已有人倒向归墟?
    她将玉简取出,以天玄灵镜扫描。镜面幽光流转,时空洞察之力缓缓展开。
    画面浮现——
    冰渊祭坛,风雪肆虐。
    邪教教主立于高台,手中高举一具傀儡人偶,面容与洛叙白毫无二致。他口中念咒,黑雾缭绕,人偶双目竟缓缓睁开,射出猩红光芒。
    “借体还魂,魂归本源。”他低语,“待九星连珠,我将以她之身,重启归墟,逆转时空,重写鸿灵之命。”
    镜中画面戛然而止。
    洛叙白站在原地,寒意从脊背直冲头顶。
    他们不只是想杀她。他们想取代她。
    用她的身份,她的血脉,她的灵根,成为归墟之力的容器。
    她低头看向天玄灵镜,裂痕又深了一分,蓝液滴落,在沙地上划出一道蜿蜒痕迹,宛如命运的裂口。
    “你撑得住吗?”她轻声问。
    镜面微光一闪,浮现两字:
    可战。
    她笑了,笑得锋利。
    “好,那我们就战。”
    她将玉简收起,转身欲走。
    沈砚却忽然伸手拦住:“还有一事。”
    “说。”
    “那名药王谷弟子,临走前留下一句话——”他顿了顿,“‘心门双钥,一在冰渊,一在故人。’”
    洛叙白脚步一顿。
    故人?
    她脑海中闪过无数面孔——楚云深、陌慬玔、君玉宸……哪一个,才是那把钥匙?
    她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天玄灵镜。
    风沙卷起,吹动她月白衣角。
    她走向黑暗,背影如剑出鞘。
    而在她身后,沙地上那滴蓝液尚未干涸,竟缓缓蠕动,如活物般爬向残图上的“心门”二字,最终渗入纸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