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丝线如活蛇缠腕，沿着血脉逆流而上，皮肤寸寸泛青，似琉璃凝结。洛叙白指尖发僵，却仍死死攥着天玄灵镜，裂纹中渗出的光如残喘的呼吸，一明一灭。她能感觉到，那镜中倒影的执镜女子，正与她共感同频——不是吞噬，是唤醒。

    “归位……”她咬牙，舌尖血珠滚落，砸在镜面裂痕上，“那就归！但不是你想要的归！”

    心头血顺着裂纹蜿蜒而下，流经那搏动的钥匙纹路。刹那间，镜面幽光一颤，竟不再被四道符文压制，而是反向震出一道微不可察的涟漪。那涟漪如钟声入魂，穿透煞气，穿透痛楚，直抵她识海深处。

    画面闪现——

    江南春雨，密林深处。

    她与陌慬玔在树影间对练，拳风掌影交错，楚云深坐在石上，手中罗盘轻转，嘴里还不忘调侃：“洛兄，你这‘虚步引雷’使得太正，不如加个‘滑步甩袖’，江湖人称‘白鹤偷桃’，专破呆板套路。”

    陌慬玔闻言差点岔气，一拳打歪，正中树干，震得雨珠簌簌而下。夙滢在旁采药，抬头笑骂：“云深，你再编这些不正经的招名，下次伤药我可不给你留了。”

    洛叙白也笑出声，随即正色：“说正经的，若遇四人合击，如何破？”

    楚云深收了嬉笑，指尖在罗盘上划出四象轨迹：“四象联动，讲究‘错频反击’。再齐的攻势，也有呼吸之隙。你打他的‘吸’，他必来不及‘呼’。”

    画面一跳，演武场上，四人结阵。陌慬玔为青龙位，主攻；夙滢为朱雀，辅疗；楚云深为玄武，控局；她为白虎，执变。四人动作如轮转，却非同步，而是错开半拍，形成波浪式推进。

    “看！”楚云深突然高喝，“傀儡阵启动了！”

    十具机关傀儡齐出，动作如一，拳风如潮。众人初时被压得后退，洛叙白却忽然跃出阵型，单剑直刺左首傀儡——正是攻势刚起、未及续力的刹那。

    “咔嚓”一声，傀儡头颅炸裂。

    “破了！”陌慬玔大笑，顺势冲入缺口，拳风如雷。

    记忆画面至此，忽被煞气撕裂，断成碎片。

    洛叙白猛地睁眼，瞳孔收缩。

    四名执钥者掌心符文再度亮起，黑袍者抬手，幽蓝光刃已在指尖凝聚。陌慬玔拖着断腿，双目赤红，却仍挡在她身前，像一堵不肯倒的墙。

    可她已不再看他们。

    她的目光死死锁在四人手腕——黑袍者符文亮起的瞬间，右侧执钥者有极细微的延迟，不足眨眼，却真实存在。紧接着是第三、第四人，如波纹扩散，顺时针流转。

    “呼吸之隙……”她低语，“他们不是一体，是接力！”

    再完美的合体，也有真气流转的周期。黑袍者为“首”，其余三人承接其势，如同四象轮转，必有断点。而那个断点，就在首者发招与次者接续之间的千分之一息。

    她忽然明白——楚云深说的“错频”，不是打乱节奏，是掐准节奏的“换气口”。

    可她动不了。琉璃化已蔓延至肘部，手指僵硬如石。她无法开口，无法传令。

    灵镜在她掌中微颤，裂纹如蛛网，却仍有一丝幽光未灭。

    “镜……还能用……”她闭眼，将所有推演凝于神识，以血为引，在镜面裂痕间一笔一划，刻下三字——

    击首者。

    字成刹那，灵镜最后一丝力量被抽空，幽光骤然收敛。可就在这熄灭前的瞬间，一道微弱共鸣如针，刺入陌慬玔腰间佩刀。

    那刀，是她早前召唤“镜灵·战”时，灵物残留在兵器上的印记。虽微弱，却未被煞气侵蚀。

    刀身轻震，刀柄微转，似有所感。

    陌慬玔背对着她，看不见镜上刻字，却忽然感到腰间一烫，仿佛有谁在他耳边低语：“打他出招那一瞬。”

    他瞳孔一缩。

    不是幻觉。

    这感觉，太熟悉了。就像无数次并肩作战时，洛叙白总在他挥拳前半息，轻轻咳一声——那是暗号。

    他缓缓抬头，看向黑袍者。

    对方掌心光刃已成，正欲斩下。

    可陌慬玔没动。

    他在等。

    等那第一道符文亮起的瞬间。

    等那“呼吸之隙”。

    他能感觉到，洛叙白还在思考，还在战斗。哪怕身体在石化，哪怕灵镜将碎，她也没放弃。她把答案藏在了刀里，藏在了那一震之中。

    “你从来都不说，但总在最关键的时候，给我一把刀。”他低语，嘴角竟扬起一丝笑，“这次，我也懂了。”

    他缓缓屈膝，重心下沉，右腿断骨刺肉，痛得冷汗直流，却仍稳如磐石。

    四名执钥者掌心符文同步亮起，幽蓝光柱再次凝聚。

    黑袍者抬手，第一道符文骤然爆发——

    陌慬玔动了。

    他不是迎击四人，而是猛蹬地面，身形如离弦之箭，直扑黑袍者。速度之快，竟在空中拖出残影。

    右侧执钥者符文刚亮，尚在承接之势，未及反应。

    第三、第四人更是滞后半拍。

    就是现在！

    陌慬玔拳风轰出，不带花哨，不求华丽，只求一瞬——

    打他出招那一瞬。

    拳劲如龙，直轰黑袍者胸口。

    黑袍者瞳孔微缩，竟未料到有人能看破合体之术的节奏断点。他仓促抬手格挡，符文急转，可因攻势已出，真气未回，防御迟了半息。

    “砰——！”

    拳风轰实，黑袍者踉跄后退，掌心符文竟出现一丝紊乱。

    其余三人攻势瞬间脱节，幽蓝光柱扭曲溃散。

    楚云深趴在地上，残破罗盘突然一震，指针竟稳稳指向黑袍者心口。

    夙滢半昏迷中睁开眼，看见陌慬玔那一拳，嘴角溢出一丝血，却笑了。

    洛叙白看着那拳，看着那紊乱的符文，看着镜面上自己刻下的三字渐渐模糊，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松懈的刹那，琉璃化骤然加速，自肘部直冲肩颈。她想抬手，却已无法动弹。灵镜从掌中滑落，砸在地面，发出一声轻响。

    镜面朝上，映出她半边石化的脸。

    而那镜中倒影，执镜女子却缓缓抬手，指尖轻点镜面，似在回应。

    陌慬玔一拳得手，正欲再攻，却见洛叙白倒下，灵镜坠地。他瞳孔骤缩，怒吼一声，转身欲扑。

    可四名执钥者已稳住阵脚，黑袍者抹去嘴角血迹，冷眼看来。

    “有意思。”他低语，“但——”

    他抬手，四人掌心符文再度亮起，这一次，符文流转竟加快半拍，似在调整节奏。

    “你们破得了第一息，破得了第二息吗？”

    陌慬玔站在洛叙白身前，双拳再燃，可右腿断骨刺穿皮肉，鲜血淋漓。

    楚云深挣扎欲起，罗盘碎裂，再无法推演。

    夙滢银针尽断，药囊成灰。

    而洛叙白，半身已化琉璃，指尖距灵镜仅一寸，却再也无法触及。

    黑袍者缓缓抬手，四道符文凝聚成一道幽蓝光矛，直指陌慬玔心口。

    “这一次，”他冷声道，“你们连呼吸之隙，都别想看见。”

    陌慬玔咬牙，双拳高举，准备以命相搏。

    就在此时——

    灵镜裂纹中，忽然渗出一缕极细的幽光，如丝如缕，缠上陌慬玔刀柄。

    刀身轻震，刀刃缓缓抬起，对准黑袍者心口。

    仿佛有谁，在无声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