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道尽头,那面与她手中一模一样的天玄灵镜,静静悬在幽暗里,镜面泛着冷蓝的光,仿佛早已等候多时。洛叙白指尖一颤,袖中寒息纱的凉意猛地刺进皮肤,她狠狠掐了一下掌心,疼得清醒。
    不是幻觉。
    也不是巧合。
    “它复刻我,”她低声道,声音压得极稳,“但不能复刻‘我们’。”
    陌慬玔眉头一拧:“啥意思?那镜子是你孪生兄弟?”
    “是机关核心。”楚云深目光扫过风道内壁符文,语速飞快,“它在实时映射洛叙白的思维模式,把她的决策转化为陷阱逻辑。我们每一步,都是她自己布下的死局。”
    夙滢脸色微白:“那……她看镜子,镜子也在看她?”
    “对。”洛叙白缓缓抬手,将裹着布巾的灵镜藏回袖中,“它以为我是唯一的变量。可它忘了——变量不止一个。”
    她转向三人,眼神锐利如刀:“接下来,别听我指挥。我们三个动作,必须同时矛盾。”
    陌慬玔咧嘴一笑:“你这不整玄学了?前进后退原地打转,咱这是跳驱魔舞呢?”
    “驱的就是你脑子里那根筋。”楚云深已取出三张符纸,迅速贴在三人肩头,“听我口令——三线并行,节奏由银针定。”
    洛叙白取出银针,轻轻插入地缝,针尾微颤,发出极细的嗡鸣。她闭上眼,不再看那面镜。
    “陌慬玔,向前三步。”
    “夙滢,后退两步。”
    “楚云深,原地画‘断念符’。”
    三人动作同时展开。陌慬玔大步踏出,靴底与地砖摩擦出刺响;夙滢却缓缓后移,指尖轻拂过墙缝;楚云深蹲下身,朱砂笔在石面疾书,符纹未成,已有微光浮动。
    风道内符文骤然闪烁,明灭不定,像是被什么卡住了逻辑。
    “成了!”陌慬玔低笑,“它算不过来谁是主心骨!”
    洛叙白仍闭着眼,银针的震颤透过指尖传入心神。她听见风声变了——原本规律的呼啸,开始紊乱,像是被撕裂的布帛。
    “继续。陌慬玔左移,夙滢右靠,楚云深停笔,静立。”
    三人再次变换位置。风道顶部的青铜灯忽明忽暗,灯链轻响,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手在拨弄命运的琴弦。
    夙滢忽然轻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它在……拉我。”
    楚云深立刻侧身:“气血被牵引!它想把你单独剥离!”
    “用血链。”洛叙白睁开眼,迅速从袖中抽出一根红线,“三滴血,连腕。”
    夙滢咬破指尖,血珠滴落。洛叙白以针引线,将三人手腕轻轻一绕,红线浸血,泛起微光。刹那间,风道中的拉扯感骤减。
    “它只能复制个体,”洛叙白冷笑,“但复制不了‘信任’。”
    陌慬玔看着手腕上的红线,忽然低声道:“你说它要是复制咱俩拜把子,会不会当场死机?”
    “你闭嘴。”楚云深翻白眼,“它要是真能复制你这张嘴,咱们早被吵死在机关里了。”
    风道尽头,那面镜中的影像开始扭曲。原本清晰的洛叙白面容,逐渐模糊,继而分裂成三张脸——一张向前,一张后退,一张静立。镜面剧烈震颤,符文光流如潮水般倒灌,尽数涌入镜中。
    “它要自毁逻辑了。”楚云深低喝,“趁现在!”
    陌慬玔猛然拔刀,刀锋未出鞘,却以刀背狠狠劈向头顶青铜灯链。
    “铛——!”
    灯链断裂,数十盏青铜灯轰然坠落。火光未起,却有无数光影碎片在空中飞溅,映得整条风道如梦似幻。那面镜中的影像彻底崩裂,化作一片乱码般的蓝光。
    洛叙白抓住时机,将袖中灵镜猛地掷出。
    裹布的灵镜飞向那面悬镜,两镜相撞,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仿佛天地间所有寂静都被撕开一道口子。风道内壁符文逐一熄灭,地面震颤渐止,连空气都恢复了流动。
    “破了。”夙滢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跪地。
    陌慬玔一把扶住她:“别松劲,咱还没出笼子呢。”
    楚云深迅速取出静心罗盘,磁针微微摆动:“余震频率每息七次,间隔三息会有短暂平稳期——那是我们的窗口。”
    “走。”洛叙白拾回灵镜,布巾已焦黑一片,镜面裂痕深处,蓝光微弱,像是耗尽了力气。
    四人背靠背推进,陌慬玔持刀在前,刀鞘轻点地面,试探每一步的安稳。夙滢居后,手中银针始终悬空,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毒气或邪力。楚云深居左,罗盘在手,低声报着节奏:“左——停。右——三步。再停。”
    石阶上方开始坍塌。碎石如雨落下,砸在刀鞘上,发出沉闷的响。一块尖石擦过洛叙白肩头,划破衣料,留下一道血痕。她没停,只是将银针咬在齿间,继续前行。
    “还有五步。”楚云深声音紧绷。
    陌慬玔一刀劈开坠落的横梁:“让开!”
    三人闪避,横梁轰然砸地,激起一片尘烟。就在这刹那,罗盘磁针骤停。
    “就是现在!”
    四人同时迈步,穿过最后一段风道。身后轰鸣不断,碎石封死了出口。前方,一条幽深石阶向下延伸,阶梯由黑曜石砌成,表面刻满倒刺纹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洛叙白低头,看见台阶缝隙中渗出暗红液体,黏稠如血,却无腥气。
    “不是血。”夙滢蹲下,指尖轻触,“是……凝固的灵浆。”
    楚云深皱眉:“这里曾举行过大规模献祭。”
    陌慬玔冷笑:“那咱们是不是该送个花圈,写上‘节哀顺变’?”
    “省省吧。”洛叙白踏上第一级台阶,“他们要的不是哀悼,是继承。”
    她忽然停步,指尖抚过石阶边缘。一道极细的刻痕映入眼帘——是个符号,像极了天玄灵镜边缘的符文,却多了一道逆向的裂口。
    她心头一震。
    这不是复制。
    是篡改。
    那面镜中的“她”,不是被动复刻,而是被某种力量修改了轨迹。裂口的方向,与她手中灵镜完全相反。
    “它想让我变成它。”她喃喃。
    “啥?”陌慬玔没听清。
    “没什么。”她收回手,将银针收进袖中,“继续走。”
    石阶漫长,越往下,空气越冷。四人步伐渐缓,却无人开口。罗盘的滴答声成了唯一的节奏,像是时间本身在倒数。
    忽然,洛叙白脚步一顿。
    她感觉到——袖中灵镜,又热了。
    不是震动,不是预警,而是一种脉动,像是有东西在镜中呼吸。
    她缓缓抽出灵镜。
    布巾早已焦黑脱落,镜面裸露。裂痕深处,蓝光缓缓流动,竟在镜中勾勒出一行字:
    “你终于来了。”
    她瞳孔骤缩。
    这字迹,不是古篆。
    不是符文。
    是现代简体字。
    和她穿越前,在考古笔记上写的一模一样。
    她猛地抬头,望向石阶尽头。
    血色微光中,一道身影静静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