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站在几步之外，
胸口微微起伏，
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如同濒死野兽般挣扎，
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和不解的愤怒：
“起来啊！你不是能打吗？！不是要拯救世界吗？！起来啊！”
郭言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
额角青筋暴跳，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艾琳，
那眼神里的不屈和疯狂，
让艾琳心头莫名一悸。
他猛地一撑地面！
“呃啊——！”
伴随着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
他竟然真的再次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虽然身体如同风中残烛，
左腿完全无法着力，
只能靠右腿和拄着的砍刀支撑，
但他还是站起来了！
“你他妈——别站起来了！”
艾琳看着他这副模样，
心中那股无名火更盛，
夹杂着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烦躁和…动摇。
她再次冲上！
“砰！”
一记精准的勾拳砸在郭言成腹部！
“噗！”
郭言成身体弓起，
再次喷血倒地！
“起来啊！”
艾琳怒吼。
郭言成颤抖着，
指甲抠进水泥地，
再次挣扎起身…
“嘭！”
艾琳的鞭腿狠狠抽在他支撑身体的右臂上！
砍刀脱手飞出！
郭言成第三次重重摔进血泊！
这一次，
他趴在那里，
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沫。
他似乎真的到了极限，
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艾琳站在他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如同烂泥般瘫在血泊里的男人。
看着他断腿的扭曲，
看着他遍体鳞伤的躯体，
看着他身下那片还在不断扩大的、
象征着生命流逝的暗红…一股莫名的、
巨大的烦躁和一种被愚弄的愤怒攫住了她。
“够了！郭言成！”
艾琳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不再是纯粹的冰冷，
更像是一种崩溃边缘的嘶吼，
“你一个人！拖着条断腿！半死不活！又能怎样？！！”
“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我们这种人！”
她猛地指向自己，
又指向身后那些沉默的安全局特工，
“最好的活法就是服从命令！不出错！把程序走完！把该交的报告交上去！这就够了！！”
“拯救世界？！去他妈的吧！那都是电影里骗傻子的！！”
艾琳几乎是吼了出来，
声音在通道里回荡，
带着一种被现实磨平棱角后的绝望和自暴自弃，
“真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醒醒吧！蠢货！”
通道里只剩下艾琳粗重的喘息和郭言成那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
如同破风箱般的呼吸声。
死寂。
几秒钟后。
血泊中，
那个似乎已经失去生息的身体，
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然后，
又是一下。
郭言成的手，
那只沾满自己鲜血和泥土的手，
颤抖着，
摸索着，
抓住了旁边那把被他打飞出去的、卷刃崩口的砍刀刀柄。
他用手臂撑着地面，
一点一点，
极其艰难地，
拖着那条快完全报废的左腿，
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
将自己…再次撑了起来！
摇摇欲坠！
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散架！
他抬起头，
脸上糊满了血污和尘土，
只有那双眼睛，
透过黏连的眼睑缝隙，
依旧燃烧着两簇微弱却无比执拗的火焰！
那火焰死死盯着艾琳，
里面没有愤怒，
没有怨恨，
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冰冷的平静。
他张开嘴，
粘稠的血沫顺着嘴角淌下，
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微弱，
却清晰地钻进艾琳和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拯救世界…？”
郭言成咧开嘴，
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
扯出一个极其难看、却带着无尽嘲讽和决绝的狞笑：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
胸腔如同破旧的风箱般鼓起，
仿佛要榨干肺里最后一丝空气，
然后，
一声用尽生命力量的咆哮轰然爆发：
“老子他妈先给你拯救一个看看——！！！”
话音未落！
那个摇摇欲坠的血色身影，
如同回光返照的凶兽，
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狂暴的力量！
他拖着那条断腿，
以一条腿跳跃的姿态，
双手紧握着那把残破的砍刀，
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
朝着几步之外的艾琳，
悍然撞了过去！
刀锋所指，
一往无前！
这一下，
毫无章法！
毫无技巧！
只有最纯粹、最原始、燃烧生命本源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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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瞳孔骤缩！
以她的身手，
完全可以轻易避开，
甚至反手一击就能彻底终结这个强弩之末的男人。
但…
看着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
看着那惨烈到极致、仿佛在燃烧自己灵魂也要扑上来的身影！
听着那句“给你拯救一个看看”的咆哮！
艾琳的身体，
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僵在了原地！
她眼中所有的愤怒、冰冷、自保的算计，
在这一刻，
被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冲击彻底碾碎！
她甚至忘了躲避！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
郭言成那凝聚了最后所有力量的拳头，没
有砸向她的要害，
而是结结实实、毫无花哨地，狠狠轰在了艾琳的——左肩上！
巨大的力量让艾琳闷哼一声，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两步，
左肩传来一阵剧痛！
她捂住肩膀，
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一拳过后，
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身体晃了晃，
单膝跪倒在自己面前血泊中的男人。
通道里，
落针可闻。
所有安全局特工都惊呆了，
下意识地就要冲上来制服郭言成！
“都别动——！！！”
艾琳猛地抬手，
厉声喝止！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眼神死死盯着跪在血泊中、胸膛剧烈起伏、似乎随时都会彻底倒下的郭言成。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
艾琳缓缓放下捂着肩膀的手。
她脸上那红肿的指印还在，
嘴角的血迹未干，
左肩的疼痛依旧清晰。
她看着郭言成，
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愤怒、羞辱、震惊、茫然、还有一丝…
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和…敬意？
她深吸一口气，
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那决定让她自己都感到一丝疯狂。
她猛地从战术背心的通讯模块里，
一把扯下那个黑色的加密对讲机，
按下了全频道通话键！
“呲啦——”
电流杂音过后，
艾琳冰冷而决绝的声音，
清晰地传遍了安全局今晚参与行动的所有频道：
“所有单位！我是艾琳！重复！我是艾琳！”
“现在开始！遇见目标人物郭言成！不准阻拦！重复！不准阻拦！立刻放行！”
“任何人不得对其采取任何敌对行动！”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一瞬，
随即传来一个惊疑不定的声音：
“可是…艾队！钱局长明确命令，必须封锁所有通道，活捉或击毙目标！这……”
艾琳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
声音斩钉截铁，
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甚至…一丝豁出去的狠厉：
“钱图？！钱图与洛启昌沆瀣一气！涉嫌叛国！”
“绑架特执局高级军官及无辜人员！其命令已无效！”
“我以安全局特别行动队队长身份，正在紧急申请总局局长授权！”
“在授权下达前，钱图身份存疑！其命令作废！”
“所有人员，执行我的命令！放行郭言成！违令者，以叛国罪论处！后果自负！！！”
她的话语如同惊雷，
炸响在每一个安全局特工的通讯器里！
频道那头彻底沉默了。
几秒钟后，
一个同样带着决绝和一丝释然的声音传来：
“……是！艾队！收到命令！放行目标！”
“收到！”
“收到！放行！”
一连串的回应声在加密频道中响起。
艾琳一把将对讲机塞回战术背心，
不再看那些神情复杂、面面相觑的手下。
她目光复杂地最后看了一眼依旧单膝跪在血泊中、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的郭言成。
他低着头，
剧烈地喘息着，
似乎刚才那番咆哮和最后一拳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意志，
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艾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最终归于一片冰冷的平静，
只是那平静之下，
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
又有什么新的东西在悄然滋生。
她没再说话，
只是侧过身，
让开了通往上层区域的通道。
她身后的安全局特工们，
如同摩西分海般，
无声地向两侧退开，
让出了一条染血的通路。
通道尽头，
灯光昏暗，
通往洛启昌所在的包厢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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