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那张纸紧紧攥在手中，仿佛能从那冰冷的数字中感受到死亡的倒计时。

    回到临时指挥车时，天刚蒙蒙亮，空气里还带着硝烟和泥土的味道。我顾不上换下沾血的作战服，直接把纸条拍在桌上：“坐标残缺，时间只剩八小时，技术组现在开始只处理这一件事。”

    技术员抬头看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没说话，手指已经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我站在他身后，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脑中飞速回放昨晚那间屋子的每一个细节——红点地图、未破解的文件、恐怖分子临死前的笑容。

    “晓警官，这个坐标……”技术员突然顿住，“它不完整，但和三年前未遂案的初始定位高度重合。”

    我没应声，转身拉开抽屉取出本地地铁线路图，铺开后用红笔圈出所有枢纽站。那些红点不是随机分布，而是按照早晚高峰人流密度排列的。最密集的那个，就在市中心。

    “目标是早班地铁。”我说，“头目不会让计划失败两次。”

    对讲机里传来泰国警方的声音：“审讯记录刚整理完，有个名字反复出现——阿朗。”

    我猛地想起那个嘴角渗血的男人临死前呢喃的词。不是咒骂，像在呼唤什么人。

    我们立刻调取周边监控，发现一辆无牌摩托在爆炸后十分钟驶离现场，驾驶员戴着头盔，但左肩有道明显疤痕——和阿朗的体检报告一致。

    追踪信号指向城郊废弃变电站。我带队抵达时，阳光已经刺眼。这里曾是工业区心脏，如今只剩断墙和锈蚀的铁架。我让所有人停在百米外，自己拎着对讲机慢慢靠近。

    “阿朗！”我喊，“你妈还在等你回家吃饭。”

    声音在空旷中回荡。三秒后，配电室窗口闪过一道影子。

    他果然在里面。而且——我眯起眼——外墙上有几道新鲜划痕，像是用工具反复刮出来的符号。不是逃生标记，更像是某种确认信号。

    “别动。”我压低声音对手下说，“他想让我们冲进去。”

    我故意往左跨一步，做出要包抄的姿态。果然，配电室门缝下一小块金属反光——摄像头。他怕我们不来，又怕我们太近。

    我退后几步，蹲下，摘掉战术手套，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旧伤疤——那是去年追捕小偷时留下的。然后我举起手，掌心朝外，像在告诉他：我也疼过。

    门开了条缝。

    阿朗走出来，腰间绑着黑色腰带，电线从衣服里延伸出来，连着一个银色起爆器。他手指扣在按钮上，指节发白。

    “你们赢不了。”他声音嘶哑。

    我单膝蹲下，视线与他持平。风吹得我马尾贴在脸上，我伸手拨开，动作很慢。

    “你妈昨天炖了鸡汤。”我说方言，“她说你不爱喝凉的。”

    他愣住。

    我往前挪了半步：“给你说话的机会，就现在。”

    他嘴唇颤抖，眼睛红得吓人。起爆器的电线颜色不对劲——不是军用制式，偏黄，像是老式家电拆下来的。

    我继续靠近，一步，再一步。狙击手没动，我知道他们在等我信号。

    他忽然低头看表。

    我也看了眼时间。

    还剩六小时四十二分。

    他咬牙，手指开始用力。

    我扑上去不是为了夺装置，而是把他整个人扑倒，用身体压住他的手。地面灰尘呛进鼻腔，我能感觉到他胸口剧烈起伏。

    “说话。”我盯着他眼睛，“现在。”

    他喘着气，眼泪混着汗流进嘴角。

    我听见自己心跳，很稳。

    指挥车方向传来急促脚步声，有人想冲过来。

    我回头吼了一句：“谁都别动！”

    然后转回来，轻轻松开他一只手腕。

    他没动。

    我把耳朵贴在他胸口，听心跳节奏。

    太快。

    “你不是疯子。”我说，“你是儿子。”

    他闭上眼，一滴泪砸在我手背上。

    我慢慢扶他坐起来，仍没松开另一只手。他低头看着起爆器，忽然开口：“他们换了引信。”

    我没问“他们”是谁。

    只问：“多久？”

    “不知道。”他摇头，“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现在。”

    我盯着那根黄色电线，记下它从哪里分叉，怎么绕过金属扣环。

    远处有居民楼传来孩子哭声。

    我站起来，朝队员挥手：“叫拆弹组，带上所有能识别民用线路的设备。”

    阿朗被带走前回头看我一眼。

    我没笑，也没皱眉。

    只是看着他，像看着三年前那个差点引爆失败的自己。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