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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终点站:大型手办收藏家的王座
    “师父,您管这叫孽缘?”

    云逍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不是怕。

    是恶心。

    纯粹的生理性不适。

    “不然呢?”

    玄奘侧过头,瞥了他一眼。

    那张古铜色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抹,类似于“被当众揭了短”的窘迫。

    “你以为贫僧想?”

    “这事儿,说来话长。”

    云逍:“……那就长话短说。”

    玄奘沉默了。

    他抬起头,看着通道深处,目光悠远。

    “简单说。”

    “就是当年,贫僧路过此地,随手点化了一块……嗯,比较顽固的石头。”

    “点化?”孙刑者耳朵竖了起来,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怎么个点化法?”

    玄奘干咳一声。

    “念念经,讲讲道理。”

    “后来贫僧有事,就先走了。”

    “谁知道……”

    他没再说下去。

    但众人已经懂了。

    好家伙。

    点化,点到一半跑了。

    把人家一块好好的石头,忽悠瘸了。

    这哪是点化。

    这是传销现场,老板卷款跑路了。

    “师父,”云逍由衷地感慨,“您这售后服务,不行啊。”

    玄奘脸一黑。

    “闭嘴。”

    “赶紧走。”

    他一甩袖子,大步向前。

    那背影,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众人面面相觑。

    孙刑者捅了捅云逍。

    “大师兄,俺老孙怎么感觉,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废话。”

    云逍没好气地说。

    他现在胃里还翻江倒海。

    “你见过谁家姑娘,爱到深处,把自己家装修成消化道的?”

    诛八界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把差点又掉下去的九齿钉耙扶正。

    他觉得这位新上任的大师兄,嘴里总是能冒出些他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词。

    金大强则憨憨地挠了挠自己锃亮的金属脑袋。

    他无法理解。

    但感觉很震撼。

    前方的路,终于到了尽头。

    不再是蠕动的血肉甬道。

    一个巨大的洞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洞口之外,是无尽的黑暗。

    深不见底的深渊。

    一股阴冷、腥甜的风,从深渊中吹来,带着浓郁的死寂。

    一条“桥”,连接着洞口与黑暗的对岸。

    那是一座完全由脊椎骨拼接而成的长桥。

    一节扣着一节,惨白,森然。

    像一条死去的巨龙,横亘在虚空之上。

    桥面凹凸不平,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桥下,深渊里,隐约有无数猩红的光点在闪烁。

    那是无数双眼睛。

    充满了贪婪与饥饿。

    “咕噜……”

    诛八界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握紧了钉耙。

    “这下面,好像有不少东西。”

    “别理它们。”

    玄奘头也不回地踏上了骨桥。

    “一群饿死鬼罢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深渊中回荡。

    桥下的猩红光点,像是受了惊吓,瞬间熄灭了大半。

    众人跟了上去。

    脚下的骨头,比想象中要坚硬。

    云逍低头看去。

    每一节脊椎骨上,都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不是佛文,也不是道文。

    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扭曲、疯狂的文字。

    充满了怨毒与不甘。

    他用【通感】“尝”了一下。

    “呸!”

    云逍差点没吐出来。

    太酸了。

    像是把一万年的陈醋,浓缩成了一滴。

    然后直接滴在了舌尖上。

    这股味道,顺着他的喉咙,直冲天灵盖。

    让他整个人都精神了。

    也更恶心了。

    这骨桥,不知有多长。

    他们走了很久。

    仿佛走在一条通往地狱的路上。

    四周死寂。

    只有脚下骨头碎裂般的声响。

    以及深渊中,若有若无的,咀嚼声。

    终于。

    前方出现了一点光亮。

    光亮越来越大。

    当他们走下骨桥,踏上对岸的实体地面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个宏大到无法想象的地下溶洞。

    高不见顶。

    四周的岩壁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人类骨骼。

    手臂,腿骨,肋骨,头骨……

    它们像藤蔓一样,纠缠、攀附,构成了一幅诡异绝伦的浮雕。

    整个溶洞,被一种惨白色的磷光照亮。

    光芒的来源,是洞穴的正中央。

    那里。

    立着一株通天彻地的巨树。

    只不过,这棵树早已死去。

    完全石化了。

    呈现出一种灰败的死白色。

    它没有枝叶。

    只有无数扭曲的树干,像巨人的手臂般伸向天空。

    而在树的顶端,被雕琢成了一个巨大的王座。

    王座之下。

    无数粗壮的树根,如蛛网,如脉络,如神经。

    遍布了整个溶洞的地面与墙壁。

    那些根须上,还隐隐有流光闪动。

    一明。

    一灭。

    如同……呼吸。

    这个发现,让孙刑者和诛八界,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

    这地方,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邪门。

    然而,这都不是最引人注目的。

    最引人注目的,是王座上,坐着的那个人。

    或者说,那个身影。

    那是个“姑娘”。

    看身形,约莫二八年华。

    纤细,瘦弱。

    她穿着一件样式极为繁复的礼服长裙。

    裙摆拖曳在地,层层叠叠。

    在惨白的磷光下,闪烁着温润如玉的光泽。

    美轮美奂。

    如果……那不是由无数根细小的指骨,一根根串联而成的话。

    她的皮肤,比身上的骨裙还要苍白。

    没有一丝血色。

    仿佛是最高明的匠人,用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

    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

    与惨白的肤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姿态优雅,宛如一位等待君王归来的王后。

    她的五官,很精致。

    甚至可以说,很好看。

    只是那双眼睛。

    空洞。

    死寂。

    里面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像两颗最纯粹的黑曜石。

    也像两个,能吞噬一切的深渊。

    当玄奘踏入溶洞的那一刻。

    那双空洞的眼睛,动了。

    它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向了玄奘。

    没有惊喜。

    没有愤怒。

    甚至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就那么直勾勾地,锁定了玄奘。

    仿佛这偌大的溶洞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

    云逍一行人。

    孙刑者。

    诛八界。

    金大强。

    净琉。

    在她眼中,与周围的骨头装饰,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背景。

    气氛,瞬间凝固。

    孙刑者已经举起了金箍棒。

    诛八界耙尖朝前,神力暗涌。

    金大强更是直接挡在了云逍面前,金属身躯发出“咔咔”的声响。

    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然而。

    什么都没有发生。

    王座上的少女,没有动。

    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看着玄奘。

    那目光,穿透了时间。

    穿透了空间。

    也穿透了玄大爷那身结实的肌肉。

    云逍甚至能从那目光中,解读出复杂无比的情绪。

    有痴迷。

    有怨恨。

    有委屈。

    有狂喜。

    更多的,是一种病态到极致的占有欲。

    仿佛在说:

    “你终于来了。”

    “我的。”

    “你是我的。”

    “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

    “而你,将是这一切里面,最完美的藏品。”

    这气氛,太尴尬了。

    比之前在“大肠”里穿行,还要尴尬。

    云逍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不小心,闯进了别人求婚现场的路人。

    还是那种,男主角拿着刀,逼女主角答应的场面。

    不。

    更贴切一点。

    他们像是闯进了一个顶级手办收藏家的,私人展示柜。

    周围的骨头,都是她的藏品。

    而玄奘……

    就是她等了一辈子,梦寐以求,用来摆在展柜最中央的,那个镇柜之宝。

    绝版。

    限定。

    全球唯一。

    “师父。”

    云逍小声地对玄奘说。

    “要不,您跟她打个招呼?”

    “您再不说话,我怕她眼珠子掉出来。”

    玄奘的脸,比锅底还黑。

    他当然也感受到了那股视线。

    如芒在背。

    如坐针毡。

    如鲠在喉。

    他纵横一生,战天斗地,什么场面没见过?

    可今天这场面。

    他是真没见过。

    打,打不起来。

    说,又不知道说什么。

    这感觉,比面对三千古佛,还要让他难受。

    “咳。”

    玄大爷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

    然而,他刚一出声。

    王座上的少女,身体猛地一颤。

    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了骇人的光彩。

    一种混杂着狂喜与病态的光。

    她……笑了。

    嘴角缓缓上扬,扯出一个僵硬而诡异的弧度。

    “老板……”

    她的声音,空灵,飘忽。

    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又像是无数个声音的重叠。

    “欢迎……回家。”

    这一声“老板”,叫得云逍汗毛倒竖。

    他下意识地看向玄奘。

    却见玄奘的脸上,肌肉正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那表情,三分无奈,三分尴尬,四分想死。

    “大师兄,”孙刑者也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她……她叫师父老板?这是什么路数?”

    云逍闭上了眼睛。

    他再次开启了【通感】。

    这一次,他不再去“品尝”那股让人反胃的“醋味”。

    而是去感受,去聆听。

    聆听这片天地的意志。

    聆听,王座之上,那个少女的“心声”。

    无穷无尽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

    怨。

    恨。

    爱。

    憎。

    思念。

    等待。

    绝望。

    ……

    这些情绪,交织成一首,长达千年的,悲伤的歌。

    歌里,只有一个主角。

    一个穿着月白僧袍,眉目俊朗,讲经时会发光的和尚。

    和一个,坐在树下,托着腮,痴痴看着他的,村姑。

    画面一转。

    和尚走了。

    村姑在等。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从青丝,到白发。

    从红颜,到枯骨。

    树,也死了。

    可她,还在等。

    她的执念,她的怨,她的不甘。

    渗透了这片土地。

    改变了这里的规则。

    她用自己的骨,搭建了宫殿。

    用等待的岁月,化作了深渊。

    她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囚笼。

    只为等那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云逍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色,有些复杂。

    “猴哥。”他说,“这事儿,好像……是个误会。”

    “误会?”

    “她好像,认错人了。”

    云逍指了指玄奘。

    “或者说,是认错了‘味道’。”

    就在刚才,他全力催动【通感】,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关键信息。

    那股陈酿千年的“醋味原浆”。

    其真正的源头。

    并非王座上的少女。

    而是她身下那株,早已石化,早已死去的……

    古树王座。

    少女的怨念虽强,但更像是一种催化剂,一种扩音器。

    是这棵树,才是执念的本体。

    是这棵树,在等待。

    是这棵树,将它的意志,投射到了少女的身上。

    而少女,不过是执念孕育出的一个……“形象代言人”。

    “啥意思?”孙刑者听得一头雾水。

    “意思就是,”云逍深吸一口气,试图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解释,“咱们可能找错boSS了。”

    “真正的boSS,不是她。”

    他指了指王座上的少女。

    “是她坐的那把椅子。”

    “……”

    全场,一片死寂。

    孙刑者和诛八界的表情,精彩纷呈。

    他们看看王座上的少女,又看看那把巨大的石化树椅。

    世界观,在崩塌的边缘,疯狂试探。

    “那她……”诛八界艰难地开口。

    “她?”

    云逍看着那个依旧痴痴望着玄奘的苍白少女,叹了口气。

    “她大概,是这世界上,最可怜的……手办吧。”

    一个由执念催生,用来承载记忆和情感的,人形容器。

    一个,活着的藏品。

    而现在。

    这个收藏家,或者说,这把“椅子”。

    看上了它收藏生涯中,最重要的一件藏品。

    云奘。

    “阿弥陀佛。”

    玄奘忽然开口,念了一声佛号。

    他没有理会云逍等人的窃窃私语。

    也没有看王座上的少女。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株石化的古树上。

    眼神中,带着一丝追忆,一丝了然,和一丝,深深的……疲惫。

    “原来,是你。”

    他轻声说道。

    “白骨,见过老板。”

    王座上的少女,或者说,那棵树,通过少女的嘴,回应道。

    声音,依旧空灵。

    却多了一丝,千年夙愿,一朝得偿的……颤抖。

    最终的对决。

    在这诡异的沉默,与单方面的凝视中。

    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

    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