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尼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卧室,王轱辘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他摸索着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是菌生打来的国际长途。
这个时间国内应该是凌晨四点,菌生这个时候打电话来,肯定出了什么大事。
"爸,出事了。"电话那头菌生的声音沙哑而急促,"昨晚青山村遭遇特大暴雨,山洪暴发,合作社的大棚全部被冲垮,梨园也损失惨重。"
王轱辘猛地坐直身子,睡意全消:"人员有没有伤亡?"
"人都没事,就是财产损失很大。"菌生喘着气说,"老支书已经组织村民抢险救灾,但情况很不乐观。梨叶说她要改签机票提前回去。"
挂断电话,王轱辘摇着轮椅来到窗前,望着窗外异国的晨光。沈雅琴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睛问出了什么事。王轱辘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沈雅琴立刻掀开被子下床。
"我去叫醒梨叶,让她赶紧收拾行李。"沈雅琴边说边往门外走,"这孩子性子急,知道这事肯定坐不住。"
早餐桌上,气氛凝重。梨叶匆匆扒了几口饭就起身去收拾行李,小麦穗似乎感受到妈妈的焦虑,不安地在婴儿椅上扭来扭去。艾米丽轻声安抚着孩子,梨生则皱着眉头查看手机上的天气预报。
"国内气象局发布了红色预警,这场暴雨还要持续几天。"梨生把手机递给父亲看,"爸,要不你们也提前回去?"
王轱辘摇摇头:"按原计划吧,梨叶先回去处理。我们这把老骨头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添乱。"
梨叶收拾完行李出来,眼睛红红的:"爸,姥姥,对不起,不能陪你们玩完这趟了。"
沈雅琴抱住外孙女:"傻孩子,家里的事要紧。回去路上小心,到了马上给我们报平安。"
梨生开车送梨叶去机场,王轱辘和沈雅琴站在门口目送车子远去。玛丽贴心地泡了一壶安神茶,约翰则默默地把当天的报纸放在茶几上,头条正是关于中国南方暴雨的报道。
接下来的几天,王轱辘每天都要和菌生通好几次电话了解灾情。从菌生的描述中,他得知这场暴雨是青山村有记录以来最严重的一次,短短三天的降雨量超过了往年整个雨季的总和。
山洪冲毁了合作社的三个大棚,即将成熟的草莓和番茄全部泡汤;梨园低洼处的几十棵老梨树被连根拔起;通往县城的公路多处塌方,交通中断。
最让王轱辘揪心的是,他们家的民宿也受损严重。一楼被泥水浸泡,木质家具全部报废,刚装修好的厨房设备毁于一旦。菌生在视频里展示着满目疮痍的景象,王轱辘看着自己半辈子的心血毁于一旦,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
"爸,您别太担心。"菌生看出父亲的忧虑,"梨叶回来后就联系了保险公司,理赔员已经来看过了。老支书也说了,等雨停了就组织村民帮咱们清理修复。"
第五天早晨,雨终于停了。王轱辘和沈雅琴正在后院看约翰打理那片麦田,梨叶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屏幕里的梨叶满脸疲惫,但精神头还不错。
"爸,姥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梨叶把镜头转向身后,"看,乡亲们都来帮忙了!"
画面中,李大勇带着十几个壮劳力正在清理民宿的淤泥,老支书指挥着一群妇女在合作社晾晒抢救出来的物资,连村里的周大爷都挽着裤腿在梨园里扶正倒伏的梨树苗。
"丫头,别累着自己。"沈雅琴心疼地说,"你这才回去几天啊,眼圈都黑了。"
梨叶抹了把汗:"姥姥,我没事。对了,李奶奶让我跟您说,她给您晒的梨干一点没糟蹋,都收在阁楼上了。"
王轱辘凑近屏幕:"老李,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李大勇闻声走过来,脸上还沾着泥点子:"老王啊,你放心玩你的。民宿这边损失是不小,但主体结构没大碍,收拾收拾就能重新开张。"
正说着,村支书也凑到镜头前:"轱辘啊,梨园我盯着呢,倒了的树能救的都救回来了。今年收成肯定受影响,但老树都没事,明年照样开花结果。"
看着村支书晒得通红的脸,王轱辘心里一暖:"大哥,您别太累着,注意身体。"
村支书摆摆手:"我这把老骨头硬朗着呢!倒是你们,好不容易出趟国,别老惦记家里。"
挂断视频,王轱辘长舒一口气。约翰递给他一杯冰镇柠檬水:"情况好转了?"
王轱辘点点头:"乡亲们都在帮忙,比想象的好多了。"
约翰拍拍他的肩膀:"这就是农村社区的力量。我在墨尔本的农场去年遭遇旱灾,邻居们也是这样互相帮助的。"
当晚,王轱辘和沈雅琴商量后决定按原计划回国。梨生和艾米丽虽然不舍,但也理解父母的心情。玛丽特意烤了一个大蛋糕,约翰则拿出珍藏的威士忌,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享受最后的团聚时光。
"爷爷,太姥姥,你们真的要走了吗?"王思远抱着沈雅琴的胳膊不放。
沈雅琴摸摸孙子的头:"等放暑假了,让爸爸妈妈带你们回青山村,太姥姥给你们做最拿手的梨膏糖。"
王青山拿出一幅画:"这是我画的咱们家,送给爷爷带回去。"
画上是青山村的景象:连绵的青山,金黄的麦田,还有他们家的老屋和梨园。虽然笔法稚嫩,但充满了孩子对家乡的想象和思念。
临行前一晚,王轱辘和约翰在后院长谈。约翰详细介绍了澳洲农业保险的运作方式,以及灾后重建的经验。
"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介绍几个农业专家给你。"约翰诚恳地说,"他们对水土保持和防灾减灾很有研究。"
王轱辘感激地点头:"等处理完眼前的事,我一定好好请教。"
第二天去机场的路上,小麦穗似乎知道要分别,一直抓着王轱辘的手指不放。到了安检口,艾米丽红着眼眶给沈雅琴整理衣领,梨生则反复叮嘱父亲路上注意事项。
"爸,姥姥,到家一定第一时间给我们报平安。"梨生紧紧拥抱父母,"等这边学校放假,我们就带孩子们回去看你们。"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降落在省城机场。菌生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岳父母出来,连忙迎上去接过行李。
"爸,姥姥,路上辛苦了。"菌生帮王轱辘调整好轮椅,"车就在外面,咱们直接回村还是先在城里住一晚?"
王轱辘摆摆手:"直接回去,看看受灾情况。"
车子驶入青山村地界时,已是黄昏时分。虽然菌生和梨叶在电话里描述过灾情,但亲眼所见还是让王轱辘和沈雅琴心头一震。路边的农田里,倒伏的庄稼尚未完全清理;河道两侧的树木东倒西歪,有的还被洪水冲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几处山坡出现了明显的滑坡痕迹。
"这场雨实在太大了。"菌生放缓车速,指着一处被冲垮的桥梁,"那座桥是十年前新建的,这次直接被冲走了。现在走的是临时搭建的便桥。"
进入村子,景象更加触目惊心。不少村民家的围墙倒塌,院子里堆着晾晒的被褥和家具。但令人欣慰的是,村民们的精神状态都很好,见到王轱辘回来,纷纷上前打招呼。
"老王回来啦!"
"雅琴姐,澳洲好玩不?"
"王叔放心,你家民宿我们帮着收拾得差不多了!"
老支书闻讯赶来,拉着王轱辘的手直晃:"你可算回来了!这几天可把菌生和梨叶累坏了。"
回到家,雅琴做了热腾腾的饭菜。饭桌上,沈雅琴不停地给王轱辘夹菜,谈起灾情时既心疼又自豪:"咱们村这次虽然损失不小,但没一个人受伤。老支书指挥得当,年轻人也都肯出力。"
吃完饭,菌生和梨叶带着父亲查看各处产业的情况。民宿一楼已经清理干净,墙壁重新粉刷过,虽然还有些潮湿的气味,但基本恢复了原貌。合作社的大棚正在重建骨架,新订购的塑料膜堆在一旁。
梨园里,被冲倒的梨树大多已经扶正加固,只是树下的泥土还留着洪水冲刷的痕迹。
"保险公司来看过了,理赔款下周就能到账。"梨叶翻着笔记本说,"县里也拨了救灾款,支书说咱们合作社能分到不少。"
王轱辘点点头:"钱要花在刀刃上。大棚重建要考虑防洪功能,梨园也得做好水土保持。"
接下来的日子,王轱辘每天摇着轮椅在村里各处查看,和乡亲们讨论重建计划。沈雅琴则带着村里的妇女们晾晒受潮的粮食,缝补被洪水泡坏的被褥。
一天傍晚,李大勇来找王轱辘喝酒。两人坐在修缮好的民宿院子里,就着一碟花生米和一盘酱牛肉对酌。
"老王,这次多亏了你家菌生和梨叶。"李大勇抿了一口酒,"要不是他们组织得当,损失会更大。"
王轱辘给老友斟满酒:"听说你带着人第一个冲到合作社抢救物资?"
李大勇嘿嘿一笑:"那可不,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再说了,"他压低声音,"儿媳妇那天急得直掉眼泪,我能不卖力吗?"
王轱辘笑着摇头。自从李青去世后,李大勇没少撮合他和沈雅琴,村里人都看在眼里,只是没人点破。
正说着,沈雅琴端着刚出锅的韭菜盒子走过来:"聊什么呢这么高兴?来,趁热吃。"
李大勇赶紧起身接过盘子:"哎哟,老姐姐手艺还是这么好!老王啊,你可是有福气。"
沈雅琴嗔怪地瞪了李大勇一眼:"就你话多。"但眼角眉梢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夜深了,王轱辘摇着轮椅回到卧室。沈雅琴正在整理从澳洲带回来的礼物,准备明天分给帮忙的乡亲们。
"轱辘,你看这个给支书合适吗?"沈雅琴举起一个精致的羊毛围巾,"悉尼买的,说是纯澳洲羊毛。"
王轱辘接过围巾摸了摸:"挺好,支书怕冷,冬天用得着。"
沈雅琴又拿出一个相框,里面是他们全家在悉尼歌剧院的合影:"这个给李大勇,他念叨好久了。"
王轱辘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明天县里农业局的人要来考察灾情,说是要帮我们规划防灾措施。"
沈雅琴把相框小心包好:"这是好事。经此一劫,咱们得想想长远之计。"
窗外,青山村的夜晚静谧而安详。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村庄的宁静。洪水留下的伤痕还在,但生活已经重新步入正轨。王轱辘知道,只要人在,希望就在,这片土地和这些产业,终将重现往日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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