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烈脸上难得露出笑意，“不愧是我选中的继承人。”

    “所以，父亲考虑的如何了？兑现约定么？”

    “你确定你将来上位，他们不会对你有异心？”

    “从前不确定，现在……”

    澜九略微停顿，最后重重道：“无比确定。”

    “父亲大概不知道，其实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是活着。”

    “所有人都想活，他们拼命去够那个位置，也只是为了活着。”

    “可如今，他们却为了我，愿意将生死置之度外，我还有什么理由不信他们？”

    “父亲，他们和当年澜家的那两个养子，不一样。”

    最后三个字，她语气尤为重。

    澜烈沉默良久，终道：“好，我就信他们一回。”

    澜九如释重负，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谢谢父亲。”

    那抹笑落到澜烈眼中，他冷厉的眸光倏的温和下来，这大概是这许多年来，她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

    从书房出来，她大步往外，在出主宅时被人叫住。

    她顿住脚，回头。

    是海叔。

    父亲的管家。

    “你有事？”

    她狐疑着。

    海叔站定，“九爷，您别看先生平常对谁都冷冰冰的，但他最在乎您。”

    “您还记得之前在姜家，先生拿出的那条长命锁？”

    “记得。”

    是赵琴用彩色石头亲手雕刻的长命锁，送给自己刚出生的女儿。

    海叔笑着，“之前您去姜家认亲，我给您准备的信物里就有这条长命锁，是先生给扣了下来。”

    “他说，死人的东西，不吉利。”

    不管这条长命锁是不是九爷的，只要先生点头，随便编个故事，也能应付过去。

    说不定还能让九爷对自己是姜家女的身份深信不疑。

    到时，整个计划实施起来，只会更加顺畅。

    但先生没有。

    只因这是死人身上的东西。

    “先生在找……不，遇到您之前，他收养孩子，就真的只是为了培养继承人。”

    “他对他们没有感情，是从遇到您之后，他才开始学着做一个父亲。”

    “他费劲心思训练您，一则是看重，二则，是您的确有这个本事。”

    “这些年您每次受伤，先生都会站在窗前沉思好久，他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是担心您的。”

    大概先生也会问自己，到底该不该对九爷的这么狠。

    九爷受的是外伤，而先生受的是内伤，是内心一次次的折磨和对良心的谴责。

    九爷……毕竟是澜四小姐的亲生女儿。

    海叔继续说着，“您对先生，真的很重要。”

    重要吗？

    的确，他们不止父女，还有另一层关系。

    舅甥。

    海叔大概也是知情的。

    刚差一点，他就说漏嘴了。

    所以他现在告诉她这些，是在安慰她，还是想等真相告破那天，她能念着父亲的好，不怪他？

    目光落到海叔身上，她郑重，“无论到任何时候，他永远都是我父亲。”

    是永远。

    她永远都念着父亲对她的这份恩情。

    哪怕这些年她在澜门吃尽苦头，哪怕她手上背的人命债无数，但不可否认，没有父亲，就没有如今的她。

    救命之恩，大过一切，又岂是这些人命能够还清的？

    何况她杀的人，都是恶人，他们本就该死！

    海叔见状，终于放下心。

    他重重点头，“谢谢九爷。”

    有她这句话，也不担心将来九爷知道身世，会怨恨先生。

    这些年，先生也不容易。

    澜九并未言语，只转身大步离开。

    海叔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身上楼。

    -

    书房。

    澜烈仍坐在书桌前，似在沉思。

    听到敲门声，他收敛思绪，“进！”

    门推开，海叔往里，在书桌前站定，他道：“九爷……”

    只两个字，他就知道他要问什么，沉声：“她很聪明。”

    “那您答应她了吗？”

    九爷和先生对赌当天，并未提及赌赢要什么，但他们都心知肚明。

    九爷要的，是所有人活着。

    他希望九爷赢。

    几位爷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内心深处，他想他们好好活着。

    只是他能力有限，何况这是澜门，很多事不是他能左右的，每次，他都只能眼睁睁看着。

    好不容易，九爷站出来阻止一切。

    他又怎么可能不盼着她赢？

    目光灼热的看着眼前的人，他期盼他说出那个答案。

    终于，澜烈点头，“应了。”

    海叔眼中迸发出亮光，内心无比激动。

    在澜门内斗的许多年后，终于迎来曙光，一切以九爷对赌成功落下帷幕。

    他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这些年澜门内斗，每死一位爷，对澜门都是损失。”

    “如今不用死，大家像石榴籽一样紧紧环抱，团结一致，澜门只会越发强盛。”

    澜门的几位爷无论谁单拎出来，那可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随便死一个，都如砍掉澜门的一只手！

    要是这九位爷都还在，如今的澜门，只怕比现在还要强盛好几倍！

    但也不能因此就说明先生当年的抉择是错的，毕竟谁也不能预知未来。

    他只是在众多可能中，选择了风险最小的，也是最保守、稳妥的方法。

    毕竟真要斗起来，先生打拼半辈子的澜门真有可能在一夕之间被瓜分瓦解，再严重些，就是颠覆性的毁灭。

    真到那时，世上就再无澜门。

    澜烈思虑着他的话，像石榴籽一样么……

    如果是那样，固然是好。

    小九也能多个帮手。

    但要不是，他就砍掉这只手。

    -

    而此时，澜九别墅。

    她站在窗前，目光凝神看着窗外。

    许久，翎羽进来，“九爷。”

    “七哥最近怎么样？”

    “腿伤正在恢复，就是……”

    翎羽顿了顿，继续说，“他还没放弃自杀的念头，基本三天一大闹，两天一小闹。”

    “准备一下，我待会去趟橡胶园。”

    “您去？”

    澜九转回身，往餐桌去，“我和父亲的赌局已经结束，是时候该接他回来了。”

    翎羽大喜，“所以，您赢了？”

    “算是。”

    她拿过桌上的酒瓶，给自己倒了杯酒，“父亲已经答应我，从此之后，澜门不会再内斗。”

    翎羽脸上是无法抑制的激动，她就知道，九爷可以！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