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河多的是深山老林,很多地方还有厚厚的积雪,没有化冻,路上是真难走。
    而且崎岖的山道,速度也上不来,尤其是陆远骑着自行车,很多时候只能用手推。
    陈秀英也只能下来跟着走路,她也早就累坏了。
    走了没多久,果然前面路边出现一座年久失修的土地庙。
    说是年久失修都抬举它了,完全就是某个老旧建筑残垣断壁式的废墟。
    窗户和门的位置都是空荡荡的,里面长满杂草,散发出一股积年的霉臭味儿。
    “什么味啊?”陈秀英嫌恶地用小手扇扇鼻子。
    陆远无奈地看向铁蛋,道:“这不是破庙,这特么差不是黄鼠狼窝吧。”
    铁蛋尴尬地挠挠头:“破了破了点,但好歹能挡风,将就一下也行。”
    这是将就的事?
    陆远心里腹诽了一下,走进去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稍微干净点的墙角。
    铺上准备好的油纸,让陈秀英坐下。
    他和铁蛋在外面守着,陆远睡不睡无所谓,他能熬几晚上都没事,陈秀英不行。
    已经困得眼皮都睁不开的陈秀英,尽管讨厌这地方的味道,但很快就靠墙睡着了。
    她实在是太困了。
    陆远掏出几块馒头干,扔了几个给铁蛋,自己拿了一块慢慢咀嚼。
    比这更恶劣的环境他都待过,心理方面没有任何问题,更不会影响吃东西。
    铁蛋照例是大口吞咽,吃东西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最后咽的那一下,铁蛋噎得两只眼珠子都快迸出来了,挺吓人的。
    “吃东西慢点,没人跟你抢。”陆远白了他一眼。
    “嘿嘿,习惯了。”铁蛋讪讪地憨笑。
    休息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朝阳圆溜溜地挂上天边,陈秀英睡了一觉醒来。
    她睡的不踏实,但也算是补了一觉,没那么困了,但脸上的疲惫之色还是很浓。
    “媳妇,要不你再睡会。”陆远心疼地道。
    “不睡了,再睡人都要散架了。”陈秀英活动了一下手脚。
    陆远压低声音:“要不我抱着你睡,这样舒服点。”
    陈秀英闻言眼睛一亮,她喜欢睡在陆远怀里,但问题是现在这个环境不合适。
    还有一个铁蛋,她可没那么大胆。
    “算了,等回去再补觉吧。”她郁闷地摇了摇头。
    继续上路。
    翻过好几座山头,最终他们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赶到了老庙屯。
    两百多里路,走了差不多两天加一个晚上,可见这时的交通有多闭塞。
    走个亲戚实在太难了。
    “终于到了。”铁蛋长长松了口气,但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喜悦。
    他从小生活在这里,要说感情是肯定很深的,但有多喜欢这里则不一定。
    陆远放眼望去,看着半山腰上错落有致的矮小屋子,有种熟悉感,但很模糊。
    他还是很小的时候跟娘来过,住了好多天,也是由此跟铁蛋认识了。
    老庙屯应该没啥变化,准确地说,还不如陆远来的那时候,现在更加萧瑟冷清。
    陆远站在看,陈秀英陪着他,两人看了很久,才继续动身。
    快到村口的时候,铁蛋指着对面一片满是坟地的山坡对两人道:“那是坟地。”
    说的时候,他的眼睛红了,他爷爷和爹娘都埋在那里。
    坟地占了一大半的山坡,杂草凄凄,坟头大多矮小,看起来颇为凄凉。
    “铁蛋回来啦,那两个是?”
    进村后,有人看到铁蛋,打招呼的同时好奇地打量陆远两口子。
    铁蛋便介绍道:“是老麻奶家的外孙和外孙媳妇儿,从镇远县过来,看望老麻奶的。”
    老麻奶就是陆远的姥姥,因脸上生了麻子,人称老麻奶。
    “原来是老麻奶家的外孙啊!”村民便笑着再次打量陆远两口子。
    寒暄几句后,他们去忙,陆远几人继续往姥姥家去。
    陆远心里松了口气,因为听村民的口气,他姥姥家应该没出啥事。
    村东头的一排屋,最边上是铁蛋家,此刻大门紧锁,屋子里毫无生气。
    旁边的矮小茅草房就是陆远的姥姥家,比陆远记忆中更加破小。
    外公早就去世了,姥姥和舅舅一家子生活。
    陆远的舅舅也是个苦命人,天生弱智,好不容易娶了个傻媳妇,后来还跑没了。
    现在就是娘俩相依为命。
    “舅!”
    陆远走到门口,正要敲门的时候,门从里面开了,探出一张黑干肮脏的老脸。
    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舅舅脸上满是黑灰,也不知道啥时洗过脸,身上还有股子难闻的馊味。
    只有一米六出头,比陆远矮了一头,又瘦又小,眼睛也没神,看人时不聚焦。
    也就是他对着你看的时候,明明是看着他,但给人的感觉是他在看着你后面更远处。
    “嗬嗬!”舅舅的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我进去看姥姥。”陆远有些无奈,要是舅舅能正常点,姥姥也能舒服些。
    但现在看来,这个舅舅还得靠姥姥照顾,否则根本活不下去。
    屋里简直糟糕透顶,除了穷,还有乱,散发出一味酸臭味。
    陆远皱起眉头,看向屋角摆在地上的床上,借着昏暗的光线能看到躺着一个人。
    “姥姥!”他的喉咙哽咽了,一股心酸没来由地涌上来。
    如果是他娘看到这一幕,肯定会伤心欲绝。
    姥姥躺在床上,形同槁木,看样子已经躺了很久,快要不行了。
    “你是——小远?”姥姥听到声音,吃力地抬起头,努力想看清楚他。
    姥姥的神智还是清楚的。
    “姥姥,是我,我是小远,我来看您了。”陆远跑过去,跪在床头。
    记忆中的姥姥很健硕,起早贪黑地干着农活,家里全靠她一个人,她没办法。
    她人很善良,对陆远母子极好,陆远记得姥姥有次偷偷塞了个煮鸡蛋给他。
    当时倒是没啥感觉,但现在想起来,鸡蛋对这个家来说无疑是奢侈品。
    “小、小远!”姥姥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声音也开始发颤,“你咋来了?”
    “姥姥,我娶媳妇了,我把她带来了。”
    陆远抓住姥姥冰冷干枯的手,将陈秀英叫过来,让姥姥能看清楚些。
    “好啊,你娶媳妇了,你娘肯定很开心,好啊——”姥姥欣喜地反复念叨。
    陆远和姥姥寒暄着,陈秀英坐不住了,撸起衣袖就开始收拾起来。
    陆远看在眼里,没有阻止她。
    铁蛋也不笨,立马跑过来跟着陈秀英一起干,把粗重的活儿都揽过去。
    陈秀英又和铁蛋去找了些柴禾,挑来积雪烧成开水,洗洗涮涮。
    等把家里收拾得差不多了,拿出带来的食材开始做晚饭。
    “小远,你舅呢?”姥姥挣扎着要起身。
    陆远扶起她,无奈地道:“刚才出门,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只会去找他。”
    看得出,舅舅是姥姥的命根子,要不是放心不下,姥姥早就去了。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