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去了。”她柔声说，目光掠过他苍老却依旧轮廓分明的脸庞，仿佛能看到几十年前那个深沉冷峻、却会为她流露出慌乱与深情的帝王，“我们现在这样，很好。”

    是啊，很好。远离了权力中心的波谲云诡，看淡了世间的浮名虚利，只剩下最本真的彼此。

    他们一起看过无数个日出日落，一起在雪地里漫步留下两行脚印，一起在灯下读书论画，一起为儿孙的成长而开怀……

    生活的点点滴滴，早已将他们的生命编织在一起，密不可分。

    赵珩反手，用尽此刻最大的力气，回握住她的手。

    他的目光有些涣散，却努力地聚焦在她脸上，那眼神深邃如同他们初次并肩站在观星台上眺望的夜空。

    “这一生……能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字字清晰，“澜儿，委屈你了……没能给你最尊贵的名分……”

    林澜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用力摇头，声音哽咽却坚定：“不委屈。

    赵珩，你给了我比任何名分都珍贵的东西。

    你的心，你的信任，还有这……完整的一世。是我赚了。”

    她俯下身，将脸颊轻轻贴在他冰凉的手背上，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的皮肤。

    她想起他力排众议拒绝立后，想起观星台上那“山河为聘”的誓言，想起几十年来的相濡以沫、相互扶持。

    她从一个异世的孤魂，在这里找到了归宿，拥有了爱情、家庭和为之奋斗的事业（辅助他治理江山），她的人生，早已圆满无憾。

    赵珩感受到手背上的湿意，想抬手为她擦拭，却终究是没了力气。

    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的容颜，刻入灵魂的最深处，带去下一个轮回。

    “下辈子……”他气若游丝，眼神开始逐渐失去焦距，却依旧执着地望着她，“若……有下辈子……我……还想……找到你……”

    他的话语未尽，握住她的手，缓缓地松开了力道。

    那双看尽了世事沧桑、也曾只为她一人流露出无比柔情的眼睛，慢慢地、安详地阖上了。

    他的呼吸，归于平静，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满足的弧度。

    他就这样，在他此生最爱的人的陪伴下，握着她的手，平静地走完了自己传奇的一生。

    林澜没有嚎啕大哭，她只是静静地保持着俯身的姿势，脸颊依旧贴着他已然失去温度的手背，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巨大的悲伤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那是一种失去了半身、灵魂被硬生生撕裂的痛楚。

    几十年的习惯，几十年的相依，此刻化作了无边的空虚与冰冷。

    她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正降临时，她才明白，任何准备在生死面前都是徒劳。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紫藤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一直安静蜷卧的小乖，忽然极其艰难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它走到林澜脚边，用头蹭了蹭她的小腿，发出了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喵”。

    林澜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小乖。

    小乖也仰头看着她，那双猫眼里，竟也充满了人性化的悲伤与不舍，以及一种……完成了最终使命的释然。

    【宿主……】脑海中，小乖的声音响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微弱，仿佛风中残烛，【我的能量……也快到尽头了。】

    林澜心中一痛，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小乖衰老的头颅。

    她失去了赵珩，现在，连小乖也要离开了吗？

    【别难过……】小乖的声音断断续续，【能陪你和……他，走完这一生……看到你们幸福……是我的……荣幸。

    系统任务……彻底终结……】

    它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完全消失了。

    脚边的小乖，在她抚摸的手下，最后蹭了蹭她的掌心，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闭上了眼睛，神态安详，如同沉睡。

    它履行了“伴侣模式”的承诺，陪她，直到生命的终点。

    一夜之间，她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两个存在。

    巨大的悲痛几乎击垮了林澜，但她看着躺椅上安详如同睡去的赵珩，和脚边如同沉睡的小乖，一种奇异的力量支撑着她。

    她不能倒下，她还要为他料理好后事，还要看着他们的儿孙，守护好他们共同珍视的这片山河。

    在太子和朝臣的协助下，赵珩的丧仪隆重而庄严，举国哀悼。

    林澜以超乎年龄的坚韧，处理着一切。

    她将赵珩和小乖，合葬在了他们生前最喜爱的别苑后山，一处可以俯瞰大片田园风光的向阳坡地上。

    没有建造宏伟的陵墓，只是立了一块简单的青石碑，上面刻着赵珩的名字，以及一行小字——“爱妻林澜，灵宠小乖，永伴左右”。

    她常常一个人坐在墓碑前，一坐就是半天。

    有时是安静的陪伴，有时会低声絮语，说着朝堂的新政，说着儿孙的趣事，说着她对他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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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并不觉得孤独，因为她知道，他们的爱，早已超越了生死，融入了这山河岁月之中。

    岁月依旧流逝，林澜的身体也日渐衰老。

    她拒绝了儿孙接她回宫奉养的请求，依旧独自居住在别苑里，守着他们的回忆，看着他们共同守护的江山在下一代手中愈发繁盛。

    在一个宁静的秋日午后，满园桂花飘香。

    林澜坐在院中的摇椅上，身上盖着赵珩生前常盖的那条薄毯，手中握着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赵珩早年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她身上，她闭着眼睛，面容平和，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隧道。

    她看到了初入宫廷时的忐忑，看到了与他弈棋论政的激辩，看到了雨中他惊慌奔来的身影，看到了观星台上他郑重的誓言，看到了几十年相濡以沫的点点滴滴……

    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凝聚成赵珩年轻时那张冷峻却对她含笑的容颜，他向她伸出手。

    林澜在摇椅上，安详地停止了呼吸。

    她的灵魂脱离了衰老的躯壳，感觉变得无比轻盈。

    冥冥之中，她仿佛看到前方有无尽的光明，而在那光明的尽头，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在等待着她。

    一个是挺拔如山、目光深邃的赵珩，他正微笑着向她伸出手，一如当年。

    在他的脚边，蹲坐着一只毛色光亮、眼神灵动的猫咪，正是小乖最初的模样，它欢快地“喵”了一声，朝她跑来。

    林澜的脸上绽放出释然而幸福的微笑，她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光明和等待她的身影，迈出了脚步。

    白首同归，山河依旧。

    他们的故事，关于爱情，关于成长，关于超越时空的陪伴，在这片他们深爱的土地上，成为了永不磨灭的传说。

    而他们的灵魂，或许已在另一个维度，开启了新的篇章，继续着那未尽的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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