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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灵曦腾,世恒久
    莳柳鱼眼翻白,妥协:“我撤回刚才的话。”

    她真的怕死了他——仗着自己新的还未被摧残的神体强健,连着日地要她。

    仗着自己是九时衡之灵,办法多本事大,不断地从无间渊借时间,只为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跟她颠倒黑白。

    大家都以为时间只过了一夜,实际已经过去快十天了。

    因着无间渊是时间滞留地,时间会在那里停留三日,所以逆流三日时光不会对时序运转造成影响。

    只是,会对她造成影响。

    身心俱残的影响。

    如果不是神,她现在已经死透在季逾的真丝大床上了。

    时蔚是个不讲理的狂徒,还是季逾比较温柔。

    “温柔的凡人和温柔且更俊美的神明,你要哪个?”

    ……!

    莳柳:“人家想什么你也听!还让不让人活了!”

    时蔚:“我不需要听。我就是什么都知道。你不知道?”

    莳柳欲哭无泪。

    遇上衡定万物,知悉万物的九时衡之灵,是她的命她的劫。

    爱上从此逃无可逃。

    莳柳心透凉,可日子还得过:“当然知道你知道,但你不要说出来嘛,被监控真的很奇怪。”

    时蔚:“你的生命将与时间恒久,我们的关系也是,你要习惯。”

    莳柳:“我慢慢习惯可以吗?”

    时蔚又勾一把她腰,腻歪说:“笨鱼。”

    莳柳扭几下,娇嗔:“你才笨。”

    时蔚心胸宽广,懒得跟她掰。

    就是忍不住报复性地掐了她一把。

    若非她憨憨迟钝,他的重生之路哪会这样漫长坎坷;

    若非他引导帮忙,勾……引她爱上季逾,后果不敢想象。

    然而这些事他是不可能亲口说给笨鱼听的。

    尽管她已经想到了,在床上也问过。

    但他就是不承认,不说。

    说来说去,归根结底都是他的问题。

    是他疯癫,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心爱之人不爱我不主动来睡我,我就不活了”的鬼程序。

    还自己加了若向莳柳透露相关信息,就受天罚的酷刑来约制自己。

    包括知道他身份的妖精们也不能。

    ……

    这边参考答案被风卷跑了,张却赶紧追上来:

    “姑,亲姑,你刚刚的话还没说完。你倒是快说现在怎样,我要怎么才能救回奇奇?”

    这回他长眼力了,不贴莳柳了。

    免得某人护食。

    时蔚于是将“食”护到另一侧臂弯下,说:“别缠鱼儿,她嗓子疼。”

    莳柳:“?”

    心中愤懑:“说的什么鬼话,怕人不瞎想吗!”

    虽然……确实有点不适。

    时蔚捏了捏她腰杆儿,示意她别嘀咕了。

    然后答起张却的疑。

    时蔚说,鬿雀身死,但灵识尚存,且就在张却跳动的心脏之内。

    只是那一息意识很微弱,他感受不到。

    如今他们的关联,就像从前看见过的那些寄生在人体内的妖物一样。

    不同于别的组合,他和鬿雀是鬿雀虽寄生在他身上,却没挤走他意识,反而担着他生命枢纽的重任。

    鬿雀这样的情况,如果张却活的时间够长,不让心脏停跳,就有希望将她意识养复原,在未来的某一天契机降临,她就能与他分离开,化形,成为独立的一体。

    如果想要加快整体进程,最好有她在意的事物常召唤,比如她爱好的珠宝。

    张却了解了详细后,做了一个于他而言疯狂的决定——他要让这具身体长久地活着,直到鬿雀归来。

    办法他已经有了:把青枝和芙蓉给他的部分本体吃掉,然后学他们吐纳,修炼。

    至于鬿雀喜欢的事物,她自会灵身前说张却说,她很喜欢他送给她的珠玉宝石。

    鬿雀身死后,那些她收藏起来的宝贝就都散落在了极夜魔堑里。

    张却于是决定也前往魔堑一趟,就跟白忽忽同行。

    如今魔堑由魔婴执掌,奇奇怪怪的魔阵也被消除了,天光晴好的,黑岩缝里还生长着晶莹的仙兰,是一方奇异秘境,没什么危险。

    刚好去看看已经长成了一枚冰冷帅哥的魔婴。

    时蔚跟张却讲完话,已经在院中站了多时。

    芙蓉从初春便花骨朵满树的喜悦中出来,祝贺神君养成神体归来。

    而后问时蔚有什么吩咐,他安排。

    时蔚说,他神体新成,万物更新,天地各界灵气大盛,趁这个生息蓬发的时间,他要把窈蔚居搬到清静地方去。

    “我神,你要搬家?”张却诧异,“你要搬哪里去?咱们澍海不是挺好的嘛,四季分明景色宜人的。”

    时蔚说:“这里已经被人族破坏得不成样了,不适宜我和鱼儿神仙日子。”

    张却、芙蓉、青枝、白忽忽:“……”

    这意思,是嫌大家都多余?

    “那,神君是只搬家,不搬我们这些花花树树了?”芙蓉不想跟故旧们分开。

    青枝叶委屈巴巴地望着时蔚。

    时蔚说:“你们该在哪还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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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花一树没听懂,想问仔细,时蔚又说:

    “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待我将窈蔚居这片山水屋舍移走,出门可就不是南玥镇了。”

    张却看了任务在身的白忽忽一眼,问时蔚:

    “你们准备搬哪里去,我以后要怎样才能找到你们?”

    时蔚说:“九旻诸神崩落后最密集养息地,神秘力量蕴藏地中心——云贵之巅。具体位置,你会知道的。”

    含糊的话让张却着急:“我不知道。自从我神亲姑变成魔后,我和她的脑电波感应就消失了。”

    扒开耳后短发:“看,这印记都没有了!”

    与莳柳独特的关系消失,感觉也快被抛弃了。

    想想就要疯。

    时蔚说:“愿让你知道,你总会知道。”

    他说话时,神情调调跟季逾还是挺像的。

    有人味。

    又不多。

    看来合体得很完美,思想系统跟季逾的是一套。

    因为这一丝人味,张却迅猛探到了可以开染坊的三分颜色。

    为了能长久跟神两口子亲近,跟芙蓉、青枝来往,他于是掏心挖肝套近乎:

    “那神亲姑、神亲姑父,你们先搬家,搬好了回头我找人来给你们翻修,云贵山上是吧,没问题,绝对不让你们操心,到时你们只管去玩,我监工,保证让你们满意,让你们住得舒服。”

    “房子装修好以后,我还要给你们准备个大惊喜。敬请期待吧。我可是你们的爱情保姆。少了我不行。”

    张却越说越嘚瑟,时蔚看着张阿姨,嘴角似是而非地弯起小小一弧。

    鼻腔里懒懒哼出一个“嗯”,说:“可以。”

    张却得寸进尺,邀请大家先到他家吃饭,完了再回来搬家不迟。

    众人摇头。

    凡人的食物,他们可吃可不吃。

    既然大家都不去做客,张却干脆也不回去了,年夜饭反正已经和家人吃了,办完要紧事再回去,爹妈那里好说。

    于是,张却从青枝那里要了片冷杉叶附领口上,方便“归根”,遂跟白忽忽往魔堑那幅绣画处去,预备从那里入煞灵界。

    芙蓉和青枝的问题尚悬在喉咙,没机会问,时蔚着手便施起法来。

    莳柳在侧辅佐。

    但见时蔚云袂一拂,方圆十里瞬间云停风息,禽兽噤声,整个三湾村的内活动的居民全静止了:

    嬉戏的孩子、沐阳的老人、散步的一大家子……,一个个宛似彩泥塑像,定格在明媚春光里。

    拓下一张张喜庆祥和的美好图画。

    三息。

    袖袍一挽,风卷云涌,天地作色,十里方圆刹那团聚起乌压压巨型风暴。

    卷动整方小院乃至脚下宽广的土地如浪起伏,如龙翻身。

    随着头顶黑沉沉的乌云压下来,风暴旋起将屋舍院墙拉扯变形,周遭暗若寒夜。

    飓风回旋的风眼,莳柳原地一振袖,捏诀凝念。

    青纮飘飘,云衫飞逸。

    玉手翻转,揽半湾孳星神水于掌心,轻轻一散,亲和冰凉,最养她神体的羞羞湖之水哗啦汇入狂暴风流。

    “呼咻。”

    倾天乌云流逸而去,万束金光散落,雅致小院镀上薄薄一层金辉。

    抬眸,彩云在头顶流动;

    阖目,风徐徐拂过细微感知,掠过鼻息的是千里花草的清香;

    竖耳聆听,万顷风涛响在一墙之外……

    “你把家搬哪儿来了?”莳柳缓缓睁开眼睛,仰望着青丝在风中逸动的俊美男子。

    时蔚垂眼,目光直望进蓝幽幽澄澈的眸里:

    “不是跟你商量过了,云贵之巅。你见过的。你的领地。”

    莳柳:“我知道是云贵高峰,可你神神秘秘的也没告诉我具体位置呐。”

    时蔚玉指一抬,勾住她冠边飘飘逸逸的纮带。

    悠悠地在指间绕动着,微俯颈项,魅声蛊气地说:“你猜猜。”

    莳柳睃男子一眼:“天地始神……,鬼心思真多!洛噶。是洛噶的山对吗?”

    “为什么猜是洛噶?”

    “你绣我像的背景是洛噶,另一面是无边无际的乌蒙山系,那你说那片山都给我管,不是在洛噶能是在哪儿。”

    “只是这样的理由?”

    “嗯——,当然不止。还有因为……洛噶是我和季逾的你初交集的地方。”

    “嗯呃,”时蔚摇头,“你和季逾在赤水就交集上了。”

    “你知道我说的是高山之上。”

    “那也不是。”

    “不是?”莳柳望着天上悠悠彩云,秀眉微蹙。

    床上时,他抱着她腻腻歪歪地说要把家搬到一个有山有水、人烟稀少、生态上佳的地方,过二人世界。

    这个地方还要跟他们有渊源。

    略一想她就知道是云贵之地——

    以此地区为中心四向曼延,峰峦如垒,绵延无尽,水系众多且水源深远,被破坏得最少,生态一眼可见的好。

    尤其从前,那时云贵腹地几乎没有人烟。

    所以她才会每感觉灵力不足,需要养息,就会循水流而上,到赤水源无人踏足的溶洞暗河里休眠。

    直到下一次苏醒。

    群山深处不仅人迹罕至,生态好水质佳,因为天地灵气衰减,妖怪们都往闹市里去寻活路了,危险系数也更低,是她理想的养息地。

    还有就是此地偏近西方山系,是她的出世之地,绵绵不绝的西南崇山峻岭,可能是天地重建时从昆仑方向赶聚而来,让她心生一种遥远的亲切之感。

    这里隐藏在地下的水源,似乎有她徜徉过的波纹,一踏足,便如归母君怀抱。

    总之,这古来就带着神秘气息的群山群水对她来说,有无法描述的吸引力。

    是以,时蔚说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西南诸地。

    联系两人渊源,又是山水,虽然时蔚没说,她也想到应该还要是山腰、山顶之类的,羞羞山一样的地方。

    结合,排除,她最终定论当然就是洛噶。

    他们在洛噶待了那么几天,一起吃饭,说话,由此加深了解。

    某种角度讲算是定情地,不是搬到了洛噶还能是哪里?

    “高原的天不都相似,还能看出花来?”时蔚拉起莳柳雪腕,“走,到门口看。”

    拉着人穿过满月门,倒座房改建而成的茵蔚轩绣品店窗明几净,明窗内陈展的绣画如常,精美不凡。

    沿青石径蜿蜒,过芙蓉图案照壁,商务会客厅,即是古朴的木制宅门。

    “我来。”时蔚正将拔闩,芙蓉神清气爽小跑上前,恭敬侍候着。

    跟上来还有青枝。

    俩妖精没有被抛弃在澍海,心头别提多松快。

    只要不被抛弃,别说鞍前马后了,砍真身来烧火煮饭都是愿意的。

    傍上一复活就天地灵气大盛的神君,还愁没活头?

    他们不知道九时衡,不知道时蔚是个什么神,他们只知道时蔚不是一般的神。

    并且是远古神。

    是一举一动可以影响天地事物变化的神。

    “嘎吱。”

    窈蔚居的门扇缓缓一旋开,一阵清凉的山风呼呼便蹿了进来,拂动衣袂翻飞。

    “这里是?”莳柳站在门槛前,看着入目陌生的画面,怔愣得不知言语。

    映入眼帘的,不是洛噶村外起伏绵延的山峦,而而是绵延起伏的不知哪片的山峦。

    而且,这里山势比洛噶附近的山更加高峻陡峭,空气也不在同一气流层。

    更稀薄。

    但也更清新。

    云团浮在头顶,触手可及。

    青雾缭绕脚下,朦朦胧胧。

    踏出门,仅一丈见宽的土地可活动,往外就是千丈落差的悬崖,险峻非常。

    目光扫过,可见雕刻着“茵蔚轩”三字的黄蜡石招牌原模原样伫立。

    只是周边不见熟悉的宽路小巷、围墙老屋,不闻人声犬吠,不嗅烟气饭香。

    转身,见院后一座苍峰高耸入云,峰巅缀着白雪,活似扣了一顶貂毛帽的猛兽。

    凶悍并着呆萌。

    “对新家还满意吗?”时蔚搂过她来。

    莳柳不自然地瞻顾了一下旁边,只见芙蓉和青枝绞手绞脚地并列在崖边,望着云海翻涌的天际。

    他们那别扭木讷的模样,真怕会缠枝挽根共生成一株怪树。

    “挺好。你怎么知道……”他那里不知道?旋即改口,“你怎么选这里?这里究竟是哪儿?”

    时蔚拥着她往前闲步,边说:“那副绣画的取景地,乌蒙山系最高峰旁附近。”

    指着山的另一面:“看见那片更高的山了吗,翻过那峰脉,后面就是春城,以后我们可以去逛,你不是喜欢品尝人界食物吗,刚好配上你这馋嘴。”

    “谁馋了。”莳柳拐了他一下,马上变脸,悦声说,“那,以后我们走路去,不要瞬形。”

    “自然。”时蔚说,“只是这里现在没路,嗯……”

    时蔚停下脚步,看着莳柳,眼里折射看不懂的邪光。

    莳柳感觉有阴风挠颈吗,后背凉凉的,眼皮都不敢眨:“看着我做什么?”

    时蔚微勾一下唇角:“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莳柳’为名吗?”

    莳柳长睫扑了两扑,摇头。

    时蔚意味不明地笑:“因为你天生适合修造,是难得的工匠之才。”

    莳柳预感不妙:“所以呢?”

    时蔚说:“所以,修路的事就交给你了。”

    莳柳:“……”

    雪莹莹的脸蛋唰啦阴沉下来。

    喘气都粗重了两分。

    时蔚喜欢看她变脸,于是再补一句:

    “不准用法力哦,伤害了山体树木,我会受伤的。你不会想要一个病殃殃的夫君的对吧?”

    莳柳脸色再黑三分,阴得几乎要滴水。

    时蔚见火葬场已经遥遥在望,赶紧又哄:“傻鱼,逗你玩呢。”

    手勾搭住她肩膀,带着继续往前走。

    莳柳气缓缓消下去,他突然又蹦一句:

    “你的眼泪又不会变珍珠,可不能哭哈。不值钱。”

    “谁要哭了,”莳柳气得甩开他,“神经!你值钱,你最值钱!”

    时蔚一把搂住,弯下腰来嚒了她气嘟嘟的嘴一口,说:

    “越来越聪明了嘛。终于知道我很值钱了!”

    “人族有句话怎么说的?‘一寸光阴一寸金’,这样来算,我岂非就是六合内最最宝贵的存在!对吧,鱼儿?”

    还有这样夸自己的?

    莳柳无语。

    虽然好像也是。

    时蔚又说:“如今你跟我成一体后,你也是最宝贵的了,幸福吧?”

    莳柳再度无语。

    “你命真好!”时蔚啧啧感叹。

    莳柳三度无语。

    这嘴,以后除了给他糟践,还有何用?

    他的话很讨厌,但都是理。

    于是她干脆闭嘴,什么也不要说了。

    然后时蔚就自己说:“其实,你名字所赋的意义是‘取我真身一义,合你灵质以同存,从此生生不息’。”

    莳柳闻言,目光不禁流转。

    想说什么,却忍住了不开口。

    只在心里嘀咕:“这意思是从给我名时起,就惦记我身子了?!还生生不息!不息是多少?”

    时蔚知道她的心声,却不说。

    转而讲修路的事。

    他说:“你现在已是神时蔚之永恒伴侣,与天地同尊,修路这种劳筋伤骨的活自然不能叫你做了。我们有更合适的人选。”

    莳柳脱口而出:“张却?”

    时蔚冁然:“夫妇连心,世界和平。走,我们到处看看,看哪里要怎么修建,把草图拟出来,回头拿给张却去安排。”

    莳柳:“那些你来规划就好,但是羞羞湖的水得给我修成从前的样子。我喜欢那时候。”

    时蔚:“好。”

    莳柳高兴了,跑去看移过来的水在哪里。

    时蔚命令:“回来。”

    “什么事?”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没有啊。”

    时蔚将颈项凑向她:“想清楚了再说。”

    莳柳一头雾水:“你直接说吧。长嘴总是不好好说话,老是叫人猜,我哪里能每一样都猜得到啊,我又不是九时衡之灵!真……唔……”

    幽怨最后的“是”还未说出,时蔚猛地就吻住了她。

    一帘彩云席卷,将缠绵的俩人轻轻包裹,携着升腾向雪山之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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