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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围城计破兄弟反目,暗潮涌动天下乱
    定阳城外的雪粒子仍未停,打在袁尚的玄铁盔上发出细碎的响。

    探马的红缨枪尖还滴着融雪,他盯着田丰发灰的鬓角,忽然想起昨夜审配递来的密报——邺城粮仓的粟米里掺了三成河沙。

    \"元皓公且说。\"他勒住马,喉结动了动,\"这定阳城该如何破?\"

    田丰的瘦马向前凑了两步,马蹄在雪地上碾出深痕:\"袁谭仗着东山营与城池互为犄角,实则软肋在粮道。

    明公只需围而不攻,断其运粮之路——\"他枯树般的手指指向北方,\"那粮道沿滹沱河走,两岸皆是芦苇荡,派文丑带三千精骑伏在芦苇后,运粮队一来便截,比硬攻省时省力。\"

    袁尚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显甫当承大位\",又想起袁谭在黎阳城头挂起的\"讨逆\"大旗——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总把他当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

    \"文丑!\"他突然扯开嗓子,声震雪原。

    左侧队列里冲出一员黑甲大将,铁胎弓在肩头晃出冷光:\"末将在!\"

    \"带五千骑去断粮道,围定阳城。\"袁尚抽出腰间佩剑,剑锋挑开一团雪雾,\"只许叫阵,不许硬攻。

    袁谭若派兵突围,便放箭射回。\"

    文丑单膝点地,铠甲与积雪相撞发出闷响:\"末将定叫袁谭连粒米都送不进城!\"

    定阳城楼的箭垛上,陈琳的玉珏撞在青砖上,叮当作响。

    他望着十里外的粮道,原本络绎不绝的运粮车此刻全堵在芦苇荡前——三辆粮车翻倒在地,车夫的惨叫被北风撕碎,文丑的黑旗在芦苇丛中若隐若现。

    \"明公!\"他踉跄着跑下城楼,靴底的积雪在青石板上滑出两道白痕,\"粮道被断了!

    文丑那厮......\"

    正擦着青釭剑的袁谭手一抖,剑穗上的红绒球砸在案几上。

    他猛地站起,案上的军报被带得纷纷落地:\"淳于仲简不是守着东山营吗?

    让他带两千人去冲粮道!\"

    \"东山营的探马来报。\"亲兵掀开帐帘,冻得发紫的手捧着木简,\"淳于将军说'袁显甫的毛孩子能奈我何',正和偏将们围着火炉喝酒。\"

    陈琳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三日前在东山营看到的——淳于琼的酒葫芦里装的不是酒,是掺了水的薄醪,士兵们啃着冻硬的炊饼,眼神比雪还冷。

    \"明公,末将再劝一次。\"他突然跪了下去,玉珏磕在地上裂出细纹,\"定阳城虽固,可粮草只够七日。

    不如趁夜弃城,去平原郡与高干汇合......\"

    \"住口!\"袁谭的剑\"嗡\"地出鞘,寒光掠过陈琳的眉骨,\"你这是动摇军心!

    当年父亲在时,你替我写《为袁绍檄豫州文》时的胆气呢?\"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

    袁谭掀开帐帘,正见几个士兵揪着个伙夫,那伙夫怀里还揣着半块发霉的炊饼:\"军粮里掺沙!

    这怎么吃?\"

    \"拉下去斩了!\"袁谭的声音发颤。

    他望着士兵拖走伙夫时甩在雪地上的沙粒,喉间像塞了团冻硬的棉絮——三天前开仓放粮时,他就闻到了沙粒的土腥气,可那时他想着\"不过掺了点沙,熬熬就过去了\"。

    第七日寅时,东山营的火光刺破夜幕。

    袁谭爬上箭楼,望见东山营方向腾起的黑烟里,淳于琼的酒葫芦正被乱军踩进泥里。

    探马的马蹄声比雷声还急:\"淳于将军中伏!

    文丑的伏兵藏在山后溪谷,截断了水源,士兵渴得拿不动刀......\"

    陈琳扶着箭垛的手在抖。

    他早该想到的——东山营的水源在山脚下,断了水比断粮更致命。

    可他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那句\"早劝过明公\"。

    \"突围!\"袁谭突然吼道,剑穗上的红绒球被他攥得变了形,\"带三千精锐从南门冲,其余人守城!\"

    南门的吊桥刚放下,箭雨便如蝗群般扑来。

    文丑立在对面的土坡上,铁胎弓拉得如满月,每一支箭都精准地扎进袁谭军的咽喉。

    雪地上很快积满尸体,血渗进雪里,像开了一片妖异的红梅。

    袁谭的护心镜被一箭擦过,火辣辣地疼。

    他望着身边只剩百余人,突然想起父亲在易京楼说\"谭儿最像我\"时的笑容——那时的冀州,粮食堆得比城墙还高,士兵们的刀枪都闪着油光。

    \"走!\"他拽住副将的胳膊,\"往北逃,去幽州投袁熙......\"

    定阳城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

    田丰踩着半融的雪水追上袁尚的车驾,鬓角的白发结了层薄冰:\"明公!

    邺城的存粮撑不了多久,刘备在平原郡屯了两万兵,若此时回防......\"

    \"元皓公老了。\"袁尚望着远处狼狈北逃的袁谭,嘴角扯出冷笑,\"等我灭了袁谭,再回邺城收拾刘备不迟。\"

    田丰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夜在军帐外听到的对话——粮草官小声说\"军粮只够五日\",而袁尚的亲兵笑着应\"等破了定阳,吃袁谭的粮\"。

    他摸出怀里半块冷饼,咬了一口,沙粒硌得牙龈出血。

    北风卷着血腥气灌进领口,他忽然听见南边传来隐约的马蹄声——那不是袁军的马蹄,更轻,更密,像春夜的雨。

    清河郡的夜色比河北更沉。

    郭嘉立在草垛后,望着远处袁熙大营的灯笼,指尖轻轻叩着腰间的玉牌。

    他身后的两万曹军裹着麻布,连马嘴都套了布套,像一群沉默的夜鬼。

    \"报——\"暗探的声音比蚊子还轻,\"袁熙今日第三次召见偏将王雄,王雄推说染了寒症。\"

    郭嘉的嘴角勾了勾。

    他想起出发前曹操说的\"袁熙那小子,连个偏将都拢不住\",又想起怀中的密信——刘备的先锋军已过黄河,只等他这里火光一起......

    袁熙在大营里搓着冻红的手,望着案上冷掉的羊汤。

    他派去拉拢王雄的亲卫刚回来,说王将军的病得蹊跷,连药碗都打翻在床前。

    帐外的更鼓敲了三下,他突然听见北风里传来若有若无的马嘶——像极了当年曹操夜袭乌巢时的动静。

    他打了个寒颤,伸手去摸床头的剑,却只摸到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