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穿过林间,带着山野特有的腥气。王志望着眼前绵延的石阶,忽然想起多年前初入钟山时遇到的那只虎妖。彼时他修为尚浅,被那畜生追得狼狈不堪,最后还是靠着几分运气才脱身。不知如今那家伙是否还在,过得好不好。
    念头刚落,林忠的声音在身旁响起:“王兄弟在想什么?”
    王志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起些旧事儿。”他望着漫无边际的密林,“林道友,咱们飞了这许久,怎么还没到山脚?我记得从前钟山没这么大。”
    林忠叹了口气,眼神扫过四周:“天地大变后就变了。起初从山脚到山顶一个时辰便到,后来日子越长,山顶像是被硬生生拉远了似的,登顶得花一天功夫。再往后,就更离谱了。”他顿了顿,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石阶,“而且怪得很,山脚还好,越往深处走,就跟陷进泥沼似的,动弹不得。天星宗也是没办法,才迁了址。”
    “萧宗主那样的星空境,也不能在深处久留?”王志追问。
    “宗主初入星空境时,倒能勉强走几圈,”林忠摇头,“可宗门不止宗主一人。底下的弟子连靠近都难,总不能让宗主一个人守着空山头吧?”
    王志点头了然。又过了半日,两道身影终于落在山脚。一排青灰色的石阶赫然在目,蜿蜒向上,像是从山骨里长出来的一般。周围虽有兽吼传来,却没有一只异兽敢靠近石阶半步,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就是这儿了。”林忠指着石阶,“这是登顶的唯一捷径。走密林的话,异兽太多不说,还容易绕进迷阵。奇就奇在,不管山里怎么乱,这石阶始终好好的,从没出过事。我估摸着,钟山的秘密,就藏在这台阶里。”
    王志抬脚踏上第一级台阶,脚下空荡荡的,没什么异常。他回头道:“没动静,林道友一起?”
    “好。”
    两人并肩拾级而上。石阶两旁仍是密林,兽吼隐约可闻,却总隔着层说不清的距离,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着。风从台阶上溜过,带着些微凉意,倒比山里清爽些。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林忠忽然停住脚步,指着前方一个缓坡:“王兄弟,过了那坡,我就不能陪你了。”
    王志挑眉:“哦?怎么说?”
    “过了缓坡,脚下就跟踩泥潭似的,越往上越沉。”林忠苦笑,“老朽这点修为,实在扛不住。只能在这儿等你。”
    王志走上缓坡,试着踩了踩,依旧平稳。他回头道:“我先试试。林道友在此等候便是。”
    林忠点头:“小心些。”
    王志转身继续向上。刚踏上缓坡后的台阶,他便觉脚下一滞,像是踏入了另一处空间。每上一级,周围的景象就恍惚一下,耳边的风声变了调,连空气的质感都不同了。
    “果然是空间阵法。”王志心中了然。寻常修士不懂空间之道,怕是刚到缓坡就得被弹回去。他定了定神,运转灵力护住周身,一步一步往上挪。
    走了几十级,压力渐渐显出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脚下虚浮,四周的空间仿佛在拉扯他的四肢,要把他撕成碎片。王志放慢速度,每踏一级,都停下来感受那股压力。
    这压力来得蹊跷,既伤灵力,又磨体魄,倒像是专门用来锤炼修士的。他想起龙池淬体时的痛楚,竟有些相似。只是龙池靠的是外力冲刷,这石阶却像是从骨子里往外挤,逼着他暴露体魄的每一处弱点。
    “倒是个好地方。”王志索性不再急着往上,走一步停一步,任由那股压力撕扯身体。皮肤上渐渐渗出血丝,骨头缝里像是塞了沙子,又酸又胀。可他眼神发亮,顺着那股力道,一点点排查体魄的漏洞——肩窝处防御稍弱,丹田周围灵力流转有滞涩,甚至连早年练拳留下的旧伤都被这压力逼得隐隐作痛。
    山脚下,林忠望着半山腰那道停驻的身影,暗自咋舌。那处台阶,当年连天星宗的长老都撑不住,这少年竟能站在那儿不动如山。更奇的是,他看那样子,不像是在硬扛,反倒像是在……修行?
    “这小子,难怪能成事儿。”林忠喃喃道,眼底多了几分佩服。
    王志在石阶上站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感觉体魄被打磨得如顽石般坚硬,才再次抬脚。这一次,他一下跨了两级。
    “嗡——”
    空间猛地一震,一股远超之前的压力砸下来,像是有座山直接压在了背上。王志闷哼一声,膝盖险些弯下去。衣袍瞬间被撕裂数道口子,皮肤上的血丝凝成了血珠,顺着胳膊往下淌。
    他索性盘膝坐下,闭起眼睛。识海里,空间之力飞速运转,试图中和那股压力。可这石阶像是活的,压力刚被卸去几分,立刻又涨上来,逼着他的体魄和灵力同步变强。
    风声在耳边呼啸,像是有无数人在嘶吼。王志感觉自己像片叶子,在狂风里摇摇晃晃,随时可能被撕碎。可他死死咬着牙,体内的灵力顺着经脉一遍遍冲刷,体魄在压力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像是在重塑筋骨。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身上的血珠竟被皮肤缓缓吸了回去,撕裂的伤口边缘泛起淡淡的金光。那股泰山压顶般的压力还在,却不再让他觉得痛苦,反倒像是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每一次呼吸,都能带动着锤炼筋骨。
    王志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虽然衣袍破烂,脸上带血,眼神却比来时亮了数倍。他抬头望向更高处的石阶,那里云雾缭绕,看不清尽头。
    “还没完呢。”他笑了笑,抬脚又往上走去。每一步落下,都带着沉稳的力道,仿佛脚下的不是诡异的空间石阶,而是自家院子里的青石板。
    山脚下的林忠见他再次动起来,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即又被那稳步上行的身影惊得睁大了眼。
    这钟山石阶,困住了天星宗多年。或许,真要被这少年给踏平了。
    石阶上的风愈发凛冽,卷起王志破烂的衣袍,猎猎作响。他每向上迈过三五个台阶,便会盘膝坐下,任由那如潮水般的空间压力反复冲刷体魄。皮肤下的筋骨仿佛在鸣响,每一次淬炼都让他的肉身与空间之力的契合度更深一分。
    山脚下的林忠仰头望着那道时停时进的身影,捋着胡须的手微微一顿。从清晨到日暮,那抹青衫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竟已爬得比当年宗主登顶的位置还高。“这小子……莫非真能站上山顶?”他喃喃自语,眼中满是惊叹。寻常修士在此处连呼吸都难,他却能将这夺命石阶当作修炼场,除了“有缘”二字,再无其他解释。
    王志正迎着一阵空间乱流盘膝而坐,衣袍被撕扯得更碎,裸露的臂膀上布满细密的血痕,却在片刻后便被新生的肌肤覆盖。他感受着周围空间的律动,忽觉那些紊乱的波动像是某种有序的呼吸——压迫时如怒涛拍岸,舒缓时似清泉流淌,分明是某种刻意为之的节奏。
    “这台阶,是考验。”王志睁开眼,眸中闪过明悟。能设计出如此精妙的空间试炼,古修士的手段怕是远超如今的认知。他想起林忠说过,星空境的萧天雄都难以前行,可自己一个元婴修士却能走到这里,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难道古修士个个都是星空境?”他摇头失笑,这显然不可能。就算在传说中的黄金时代,星空境也该是凤毛麟角的存在。那么,能让修为远逊的修士通过考验的,必然是某种特殊的依仗。
    狂风骤起,空间压力陡然倍增,像是有只无形的大手要将他摁进石阶里。王志运转空间大道,指尖划过虚空,竟在乱流中撕开一道微小的缝隙。就在这瞬间,他脑中灵光炸开:“是空间!”
    萧天雄卡在半途,只因他不懂空间大道;自己能稳步前行,全凭对空间之力的感知与运用。这石阶根本不是以修为论高低,而是在筛选身负空间天赋的人!
    想通这一节,王志只觉周身压力都变得清晰起来。那些看似无规律的撕扯与挤压,实则是在引导他更深入地理解空间的本质。他之前总想着以力破巧,反倒落了下乘。
    “看来,我的空间大道还差得远。”王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再急于向上攀登。他索性闭上眼,任由空间乱流冲刷,神识却如蛛网般铺开,细细捕捉每一丝空间波动的轨迹——哪里是推力,哪里是吸力,哪里藏着转瞬即逝的空隙。
    山脚下的林忠见他又停了下来,这次却没有打坐,只是静静站在石阶上,任凭风吹雨打,不由得更加好奇。他哪里知道,此刻的王志正在以整个钟山的空间试炼为镜,打磨自己的大道根基。
    又过了一日,王志再次迈步时,脚下的沉重感竟轻了许多。他不再硬抗压力,而是顺着空间的律动辗转腾挪,每一步都踩在乱流最舒缓的节点上,仿佛在与这片空间共舞。
    “原来如此。”他越走越快,衣袍翻飞间,竟在石阶上留下一串淡淡的残影。那些曾经让他痛不欲生的空间压力,此刻成了指引方向的路标。
    林忠望着那道愈发遥远的身影,终于确信——这小子,真要登上钟山之巅了。而这一切的关键,从来不是修为高低,而是那份独属于空间修士的敏锐与韧性。
    石阶尽头的云雾越来越浓,隐约可见一座模糊的轮廓。王志知道,自己对了,这一趟没有白来,不仅锤炼了体魄,还完善了自己的空间大道!即使不能登顶,也收益良多!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