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准不知道，警员考试里有没有抗压测试这一项，他只觉得，姚警官的心理调节能力简直强到飞起。
一支烟的功夫，就从情绪爆炸切换到满血复活。
要不是对方是个NPC，王准真想将他拉到自己小队里。
意味深长地看了姚警官一眼，他启动汽车。
“直接去那两个镇吗？”
“唔……先去云汇，那边近一点。”姚警官将手机导航打开，连接上‘核动力驴’的电子屏。
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多，王准没着急直奔目的地，他将车停在一条小餐馆扎堆的巷子口，让姚警官下去打包了两份盒饭。
姚警官一份，小黑一份。
看着小黑翻开血盆大口将盒饭一口倒进嘴里，姚警官嘴唇动了动，筷子上刚挑起来的青椒肉丝抖了两下，又掉回了白色塑料盒里。
“要不……我再去给她买几份吧？”
“你吃你的就行，她喜欢甜食，盒饭不怎么爱。”王准摆手，随即将一套一次性牙刷和牙膏递到了小黑手里，“自己刷牙，乖哈！”
姚警官回身，他默默把筷子转了个方向，低头扒饭。
路才行驶到一半，方才还敞亮的晴空，转眼被拉上一层铅灰帘幕。
云脚低垂，颜色由银白一路浸成墨黑，沉沉地压向云汇镇方向。
车再往前晃了十来分钟，天空终于撑不住，雨点淅淅沥沥砸在挡风玻璃上。
暖饱加雨声，姚警官将椅背一放，顷刻睡沉。
王准摸出几颗小甜食，反手抛给后排的小黑。
车内就只剩下了雨刷节拍和偶尔“咔嗒”的咀嚼声。
“云汇人民欢迎您！”
车刚到镇口，王准就看见一幅巨大的红底白字招牌横跨在道路上方。
牌子左右立着两尊褪色的花篮，绢花被雨水淋得蔫头耷脑。
王准轻打方向，将车贴着一段矮砖墙停稳。
墙面灰浆剥落，上面隐隐约约能看到明显过时的标语——
“少生优育，开启幸福人生的金钥匙！”
这倒是句实话。
王准反手一巴掌拍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声音盖过雨刷，“喂，老姚，到了！”
姚警官肩膀一抖，呼吸从深长的节奏里断掉，迷迷糊糊睁开眼，雨声、潮气、还有墙头那行褪色的标语一股脑涌进视线。
“接下来再怎么查？”
“查……查？对！”终于从懵逼状态中回神，姚警官胡乱抹了把眼角，“云汇人口不算多，总共才五千来户，直接去居委会查。”
没有红头文件，也没有市局盖章的协查函，他只能走‘擦边球’路线——
口头求人。
王准留在车里，姚警官顶着小雨进了居委会的门厅。
前台只有一个年轻姑娘，正低头敲键盘。
他先咳了一声，把声音放到最随和的分贝：“你好，我是市局刑侦大队的，姓姚。”
说完，他把工作证亮了一下，只让照片和警徽那一面停留半秒，迅速收回。
“我们这边正在做一项……呃，基础信息核对，需要查一下社区有没有姓‘李’、名字带‘珂’的女性，户口在云汇。”
姑娘一听‘市局’，下意识坐直，但又疑惑：“那……正式函呢？”
姚警官嘴刚张开，预备好的说辞还没出口，走廊旁的小门“咔哒”一响，熟人老周端着透明热水杯晃出来，两步就跨到前台。
“咦？姚警官，稀客啊！”
对方脚步一停，热水杯里浮着那几颗枸杞跟着晃了晃。
“又来查案子？”
姚警官笑了笑，随口应付，“没什么大事，就来找个人。”
“找人？”
老周随即侧头，目光转向前台小姑娘，嗓门敞亮：“那……那个小江，别愣着！赶紧帮姚警官搜一下。”
说着又拍了拍姚警官肩膀，“来来来，站着不像样子，进办公室坐……”
“喝杯茶聊聊天嘛，慢慢等结果呗。”
“是查今年的吗？”小江这一问，正好替姚警官解了围。
他顺势把胳膊支在前台，没再往办公室迈步，“老周你去忙吧，我这边急，查完就走了。”
“那行那行，我就不打扰了。下回要查什么，直接打个电话，省得跑这么远！”
老周笑着把烟盒往柜台上一磕，抖出一支烟塞到姚警官手里，这才端着热气腾腾的枸杞水又晃回了办公室。
姚警官客套一笑，然后低头压低嗓子：“查最近二十年的。”
“二……二十年？”
小江键盘上的手明显一抖，屏幕里日期下拉框瞬间滚成一条长龙。
老实说，这时间跨度，差点比她出生年月还要长。
“嗯？没有记录吗？”
“有、有的，就是电脑有点卡，可能需要点时间。”
“那这样！我留个电话给你，有结果了通知我。”
干坐在这里等就是浪费时间，像现在这种局面，浪费时间就等于烧命！
他可没几个小时可以烧！
留下电话之后，姚警官跟老周打了个招呼就蹿回车里，然后指挥王准开到了离云汇镇近些的一个河湾点。
下雨天，沙滩上空无一人。
整片滩被浇成暗褐色，沙面紧结，既看不见草根，也找不到半个脚印。
河面灰白，水声混着雨声，单调地冲刷堤脚，左右望不到一棵树，只有几根枯芦苇斜插在泥沙里。
“这里……应该也查不到什么东西吧？”
将车停在堤上，王准降下车窗，任由小雨飘进来。
“确实。”姚警官嘴上这样回答，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侥幸。
他推开车门，踩着湿滑的斜坡下到滩沿——
鞋底立刻陷进半掌深的湿沙，拔出来带起了些浑浊的泥水。
姚警官来回跺了几步，随即爬坡回到车里。
“走吧，去临浦镇。”
云汇离临浦本就不远，姚警官手指一点，王准便拐上一条穿田直达的小道。
开了十多分钟之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紧急叫停，“刹车，快刹车！！！”
“怎么了？”王准一脚跺停。
“这里……那个电话！！！”姚警官死死盯着前方的林间小道，声音发飘。
“哪个电话？”
“对，你当时不在……陈九亚在死之前，他接到过四姨打来的电话！！！”
“她说自己在一条小路上，两边全是树，周围没有房子，也没有路灯……”
“当时，我听到了对面有雨滴声！”
“你说，跟现在是不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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