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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皇帝也不能为所欲为
    天寒地冻的天气,却冻不住京城里火热的议论。

    二十多个年轻官员对甄演动手,要打死甄演的消息传出之后,一时间整个京师都炸开了锅。

    “打得好!”

    都察院里,有年轻官员激动地大喊:“像甄演这种无君无父、无师无道之徒,还跟他讲什么道理?”

    “直接打死才痛快!”

    “宇立兄说得对,对付这种家伙根本就不用客气。”

    “跟他讲道理,那不是纯粹是对牛弹琴,浪费时间吗!”

    “这就好比圣人诛杀少正卯!”

    “我要在现场,我也冲上去弄他几巴掌,打死那个无君无父之徒!”

    ……

    身为督查御史的陈廷敬,脸色却格外凝重。

    他心里除了感慨这些年轻人做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之外,还隐隐升起一丝担忧。

    乾熙帝的脾气,他是清楚的。

    这位可不是好说话的主儿。

    面对如此激烈的反对,乾熙帝的手段,恐怕只会更凌厉、更决绝。

    那些参与动手打人的年轻人,怕是要倒大霉了!

    说不定,还会闹出人命……

    可惜的是,他们打死的并不是甄演,反而误杀了无辜的田文静。

    这位田大人虽然平时不是太合群,但就是这么倒霉的被误伤致死,实在有点冤枉。

    陈廷敬心里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想办法保一保这些年轻人?

    就算乾熙帝要严惩,至少也得保住他们的性命吧?

    就像当年杨大才子闹出的那场乱子一样,主谋被流放,其他人却得以保全。

    可是该从哪儿下手呢?

    乾熙帝可不是当年的嘉靖皇帝,无论是威望还是手段,都远远在那位“道君皇帝”之上。

    更何况,他还多次亲自带兵出征,杀伐决断,绝不手软。

    就在陈廷敬心绪纷乱的时候,有人来报:“大人,南书房传来陛下旨意,说陛下昨夜梦见先皇,要为先皇祈福七七四十九天。在这期间,由太子监国。”

    听说乾熙帝要“闭关”祈福,陈廷敬心中一喜——他觉得,皇帝这个节骨眼上选择“闭关”,其实也算是一种有意淡化此事的手段。

    可一听到“太子监国”,他心里又咯噔了一下,随即沉了下去。

    甄演是谁逼着上税赋改革奏折的?还不是被太子逼的吗?

    几乎可以肯定地说,太子就是甄演背后的推手。

    现在,乾熙帝自己躲起来了,让太子来处理这件事,那太子会不会借机舞动刀子,乱杀一通呢?

    要真是那样,那可就麻烦了!

    他沉吟片刻,沉声道:“来人,给我备轿,我要去见张英大学士。”

    陈廷敬见到张英时,张英早已得知太子监国的消息。

    不仅如此,连太子要在乾清门听政、恢复早朝的事儿,他也一清二楚。

    陈廷敬坐定之后,也没有客套,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道:“这事做的,太鲁莽了!”

    张英喝了口茶,淡淡地说:“鲁莽是鲁莽了点儿,可事到如今,没有别的选择了。”

    “要是连这事都反对不了,天下人该如何怎么看待咱们呢?”

    他口中的“天下人”,当然不是指的所有人,而是指他们认同的那批官绅。至于其他人,根本不在他考虑的“天下人”之列。

    看着张英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陈廷敬心里恼火,没好气地回道:“可是,这代价也太大了!”

    “这些年轻人,恐怕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尤其是那些带头的,说不定还得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张英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反问一句道:“有些事,不付出代价怎么行?”

    “如果通过这件事,能让陛下深刻地意识到,有些东西不是他想动就能动的,那他们这代价,付出的就是值得的。”

    说完,他又对陈廷敬道:“陈大人,我觉得都察院对这件事,得有个态度。”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这只是几个年轻人和甄演当街辩论,结果唇枪舌剑之下,辩出了火气,一时激动发生了推搡。”

    “在这推搡过程中,田文静因为自身的原因,身体不行,突然死了。”

    “这纯属意外。”

    听张英把“打死了田文静”说成是“意外事件”,陈廷敬心里有点佩服,但也忍不住反问:“你说是意外事件,但陛下,他会信吗?”

    张英语气坚定:“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陛下会信的。”

    “甄演不是参了衍圣公吗?可以让衍圣公府出点血,付出一点代价,比如收缴衍圣公府多占的田地。”

    “这也算是给了陛下一个台阶下,各地税收也可以适当增加一点。”

    陈廷敬默默地思索着张英的话,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既然准备退让一步,为什么还要让人做这种事?”

    “这不是……逼着乾熙帝杀人吗?”

    张英淡淡一笑:“有些事,如果不让人感受到反抗,他就不知道底线在哪儿,他就弄不清做事要有‘度’。”

    陈廷敬想了想,又问:“陛下让太子监国,你觉得太子会怎么做?”

    “太子那边,我已经派人过去了。”

    “希望他能说服太子。”

    张英语气平静:“和陛下比起来,太子更需要支持。”

    就在张英和陈廷敬交谈的时候,王琰已经来到了毓庆宫。

    王琰来的时候,沈叶刚从温泉行宫回来,正坐在书房的碳盆前取暖。

    虽然毓庆宫烧了地龙,但是温度还是有点低。所以,这才刚回宫,沈叶就开始想念温泉行宫的暖和。

    他忍不住想:乾熙帝是真的在祈福,还是在偷懒儿?

    “太子爷,王琰大人求见。”周宝进来通报。

    难怪人都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最近他在温泉行宫呆习惯了,这会儿回到毓庆宫也冻得浑身发抖,显然也不太适应这儿的温度。

    王琰来了。

    沈叶对这位太子老师,态度一直是不远不近,始终保持着一种“相敬如宾”的距离。

    这个时候,王琰来找他做什么?

    是为那些打人的家伙来说情吗?

    沈叶心里琢磨着,对周宝吩咐:“请王师傅进来。”

    没过一会儿,王琰就走了进来,恭敬地行礼:“臣王琰,参见太子爷!”

    沈叶伸手扶住他:“王师傅不必多礼,我早就说过,咱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您快请坐!”

    王琰却一脸严肃:“太子爷,礼不可废。”

    寒暄了几句身体近况之后,沈叶笑着问:“王师傅这么急着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王琰神色凝重地说:“太子爷,臣是听说陛下让您监国,心里着急,就赶过来了。”

    “这个国,不好监啊!”

    “一旦出了差错,不仅满朝文武盯着,陛下也在看着呢。”

    沈叶看着一脸关切的王琰,沉吟道:“多谢王师傅提醒,我知道监国不易。”

    “不过,陛下既然安排了,我不想做也不行啊。”

    他顿了顿,又问:“王师傅,对于如何监国,您有什么要教我的吗?”

    “殿下,具体该怎么做,老臣说不好。”

    “不过,依老臣看,陛下自然是希望太子您主持朝政期间,朝堂安宁,一切顺遂。”

    “只有这样,陛下才会觉得您能把握大局,堪当大任。”

    沈叶嘴角微微一挑。王琰这话虽然说得冠冕堂皇,是大路话,但他听出了其中的倾向。

    “朝堂顺遂安宁”,那就是要他别闹出什么乱子来。

    而要想不出乱子,他就得在某些事上作出让步,满足一些人的要求,让他们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笑了笑,说:“多谢王师傅指点,允烨知道该怎么做了。”

    王琰也笑了:“太子爷聪慧过人,其实很多事不用老臣多嘴,您心里明镜儿似的,全都明白。”

    “但老臣总归还是不放心,忍不住过来唠叨两句。”

    “不管是朝堂还是其他地方,都是在互相妥协中达到一种平衡的状态。”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投桃报李’。”

    沈叶明白王琰的言外之意——只要他不过分追究,对方也会给他相应的回报。

    但他可不想吃这颗被打了巴掌之后,给的甜枣。

    他没再接这个话题,又和王琰闲聊几句后,就让人送他出去了。

    王琰走后,沈叶陷入沉思。

    他了解王琰,能指使动他的人不多。

    自己刚回宫,王琰就赶过来,说明背后的人绝不简单。

    这个人,会是谁呢?

    “殿下,步军统领衙门大统领隆科多求见。”周宝低声通报。

    他本不想打扰沈叶思考,但隆科多身份特殊——他不仅是深受乾熙帝看重的步军统领衙门的大统领,还是乾熙帝的表弟兼小舅子,深得皇帝信任。

    让他等久了,难免会有人说太子傲慢,怠慢老臣。

    一旦传出去,对太子爷可不好。

    沈叶一听隆科多来了,笑了笑:“他来得正好,我本来也想找他。请他进来吧。”

    没过一会儿,隆科多就走了进来,恭敬行礼:“奴才隆科多,拜见太子爷。”

    对于这位在另一个时空中被老四一口一个“舅舅”喊着的人,沈叶并不是太亲近。

    除了佟家不可能支持他沈叶之外,还有就是,他心里也知道,要是和隆科多走得太近,乾熙帝恐怕真要睡不着觉了。

    “免礼。”沈叶公事公办地说道。

    “奴才这次来,是向太子爷请示:那些打死田文静的人都已经找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办,请太子爷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