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深夜的冷宫都会响起稀稀疏疏的异响。
    简伊双手带着临时缝制的手套,脸上蒙着一块布,只露出两只眼睛,她双手持一个铁锹,对着洞内堵住的墙壁,就是一顿连环铲,土块伴随灰尘簌簌抖落,使得空气本就稀薄的洞内,更加难以呼吸。
    简伊头上、脸上的汗,凝结成了水珠,滴滴答答落在泥土里。
    她舔了舔发干的唇,将地上高高隆起的泥土,一锹一锹的盛进篮子里。
    又将那篮子上的麻绳背在肩头。她喘着粗气,一步步艰难往外走去。
    洞内行了不知多久,终于见了一丝光亮,宸贵妃手持东珠,焦急的等在洞口。
    “别挖了,你看看你,满头是汗,别累坏了孩子。”宸贵妃上前,拿出洗得发白的帕子在简伊的额头擦了又擦。
    “没事!我不累,想到这是咱们的遁地密道,我就有劲呢。”
    宸贵妃拉住简伊的手,那双手套的虎口处,已然磨破了,皲裂的皮肤有着细小的伤口。
    宸贵妃眼眶一红,“我本以为这事行不通,没成想,你竟然能做到如此程度。”
    她一边说着,一边拽下来简伊的手套。又从身边的篮子中,拿出一副崭新的手套。
    “戴上,这个厚实。看看你的手,哎......”
    皇宫东北处的春熙宫。
    大殿之内,燃着两盏灯。幽暗的光线,照着古朴的陈设,香炉中青烟袅袅。一个银发斑白的老者跪坐在蒲团上,她闭着眼,手中的佛珠一颗一颗地在手里转动。
    “太妃娘娘,怎么又起来了,你这夜夜不能安睡也不是个办法啊,是不是被后院的响动吵到了?”
    一个银发老嬷嬷拿着一件大氅,走到近前,给她披上。
    长孙柔睁开眼,深陷的眼眶里,那双眼睛却熠熠生辉。
    “哀家只是睡不着。”
    “哎......冷宫那位怕是又不安生了。可要老奴再去填些土,将那井口填得夯实了,以绝后患?”
    长孙柔抬眼,对上老嬷嬷的眼睛,“婉辞,你听那声音,井然有序,定然非疯癫之人所为。怕是......冷宫里,来了不甘寂寞的聪明人。”
    婉辞嬷嬷眼睛转了转,“太妃娘娘所言极是,想必定是那人!”
    婉辞眸色紧张起来,“太妃娘娘,如今,那人进了冷宫,想必和表姑娘脱不了干系,若是那人真从冷宫里跑出来,恐怕对表姑娘不利。若真生出事端,唯恐要连累安国公府啊。”
    长孙柔眸色一凛,厉声道,“糊涂!我且问你,安国公府谁说了算?虽然信儿如今一副病弱之躯,但两个侄孙都健在,怎得也轮不到表姑娘!可还记得长孙家安生立命的家训?‘本分’这两个字,若是抛在脑后,才恐祸及安国公府!”
    婉辞嬷嬷听闻,急忙双膝跪地,“娘娘教训的是,是婉辞唐突了。”
    “去!明日去紫宸殿把信儿的二小子给哀家找来。”
    “娘娘是要?”婉辞问道。
    “这宫里,怕是要变天了。”长孙柔没有回答,将身上的大氅紧了紧,站起身来,向寝床而去。
    翌日,春熙宫的婉辞姑姑,将御前侍卫领长孙贞烈请到宫中。
    长孙贞烈进了正殿,不敢抬头直视,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
    “卑职长孙贞烈,参见太妃娘娘!”
    他态度极其恭敬。
    “起来说话!过来坐吧!这里没有太妃,没有侍卫,只有长孙家的二郎和姑奶奶。”长孙柔声音温柔,像极了祖母。
    长孙贞烈紧绷着的神经略微放松。他走上前,坐在长孙太妃手指的椅子上。
    长孙柔将桌上的一杯清茶往前推了推,闲话家常道,
    “喝吧!哀家找你来,是要你帮哀家干点体力活。后院那口枯井,近来夜夜不安生,怕是堵塞已久,地气不通。你啊,将它清理干净,尤其是那些顽石巨物,务必挪出来,移走,让气息畅通起来。”
    “卑职遵命!”长孙贞烈一拱手。
    “本来,这等事情,也不好劳烦你这个御前侍卫领的,只是哀家喜静,不希望宫中其他人窥探到春熙宫的内宅,所以,便只能召你来帮忙了。”
    “姑奶奶放心!贞烈会尽快清理干净,并不为任何人道起。”
    长孙贞烈态度恭谨。
    长孙柔点头,“不愧是彩月的儿子。别看话不多,倒是机灵的。”
    婉辞微微点头。
    “二郎,姑奶奶且问你。你可知长孙家为何能经历太祖皇帝和宣武帝两朝而不倒?”
    长孙贞烈正色,他垂头,拱手道,“孙儿不知,还请姑奶奶明示。”
    长孙柔面色一滞,语气严肃,“怎么,你爹没同你说过吗?我们长孙家,安身立命的根本,从来不是审时度势,更非盼复权贵的非分之想。而是知道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知道要守住什么样的人,守住为人臣的本分。”
    长孙贞烈微微惊讶,“姑奶奶可是知道了什么?”
    长孙柔一笑,“哀家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能知道什么呢?只不过对你随便说说。行了,去干活吧。”
    长孙柔挥了挥手,疲惫地闭上眼睛。
    “那长孙大人,先随老奴去后院看看那口井吧。”
    婉辞说着,将长孙贞烈引入后院。
    长孙贞烈折腾了两个时辰,将枯井内清理得干干净净,他看着一个狭长的小洞,微微吃惊。
    思索再三,终究没有进去,而是出来和长孙太妃复命了。
    ......
    深夜,春熙宫的后院又响起了稀稀疏疏的异响。长孙柔起身,走出内殿,直奔后花园。
    今日,与她一见,便是她长孙柔能为长孙家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婉辞姑姑抬来一个躺椅,长孙柔坐了上去。
    她手里捧着一个暖炉,身上盖着毯子,仿佛在等待老朋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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