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突然抬起头,晏辞的目光瞬间被那副面具攫住。
    那是一副通体银白的面具。
    面具边缘雕刻着繁复的暗金卷花纹路,从眉骨覆盖到下颌,连眼窝处都嵌着磨砂的银片。
    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连一丝眼缝都没露出来。
    青年身上穿的也并非阁楼该有的旧衣。
    而是一件墨色织锦长袍,领口和袖口绣着同面具纹样呼应的金线暗纹。
    衣料垂坠感极好,即便沾了点灰尘,也掩不住料子本身的华贵。
    他坐着时脊背挺得很直,露在外面的手指骨节分明,指尖泛着健康的淡粉色,既没有下人的薄茧,也没有被虐待的伤痕。
    晏辞脚步停在原地,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这绝非普通NPC。
    要么是这座城堡的主人。
    要么就是主人的子嗣,或者义子。
    “你是谁?”
    晏辞又问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沉了些。
    他的目光落在青年搭在膝盖上的手,没错过他指尖极轻的一下颤动。
    那颤动快得像错觉。
    仿佛只是衣料拂过指尖的无意反应。
    可方才问话时,青年连肩线都没动过分毫,偏偏在他盯着这双手时露了破绽。
    空气里的尘埃似乎都凝住了。
    青年依旧没说话,只是维持着原本的坐姿。
    晏辞却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正从面具后的阴影里透出来,稳稳地落在自己身上。
    没有敌意。
    也没有探究。
    更像是在确认什么。
    带着种近乎凝滞的专注,让他后颈的汗毛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晏辞攥了攥指尖,正想再开口打破这胶着。
    阁楼的门却突然被“笃笃——”敲响。
    侍女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带着几分催促的意味。
    “先生,已经八点了,楼下宴会九点就要开始,主人吩咐先请各位外来者去餐厅用膳,打扫的事等过后再做也不迟。”
    最后那句“过后再做”说得轻飘飘。
    可晏辞却听出了弦外之音。
    所谓的“服侍”,恐怕要等他们填饱肚子才真正开始。
    他压下心头的沉郁,暂时放下对青年的探究,转身就想应下侍女的话。
    就在他脚步刚动的瞬间。
    身后却传来了衣料摩擦的轻响。
    晏辞猛地回头。
    只见那戴银白面具的青年终于动了。
    他抬手解开墨色织锦长袍的玉带,动作缓慢却利落。
    随后在晏辞不解的目光下,将内里那件纯黑的里衣脱了下来,递到了晏辞面前。
    那里衣料子是厚实的暗纹棉,触手柔软,显然也是精心裁制的。
    晏辞:?给我的?
    青年不说话,只一味的递衣服。
    晏辞看着递到眼前的黑衣,没有再犹豫,伸手接了过来。
    指尖不经意擦过青年的指腹,只觉对方的体温比常人略低些。
    “谢谢。”
    晏辞低声道。
    他指尖捏着黑衣领口,没半分迟疑地往身上套。
    他里面那件白衣本就单薄。
    此刻将宽大的黑衣罩在外面,衣摆堪堪垂到膝盖下方,袖口更是长出半寸,得往上卷两圈才能露出手腕。
    他的白发顺着动作滑落肩头,几缕贴在颈侧,衬得那张本就精致的脸愈发雪白。
    在此期间,对方的眼睛一直落在他身上,没有移开过。
    晏辞刚穿好衣服。
    阁楼外又传来侍女的催促声,这次比刚才更急了些。
    晏辞不再多留,抬手把黑衣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后,转身就往门口走。
    青年的目光随着晏辞的背影移动。
    银白面具下的视线没有半分偏移,直到那抹裹着黑衣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阁楼门外。
    门板发出轻响合拢的瞬间,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找到了....
    你跑不掉了,乖宝。
    ——
    九点的钟声刚在城堡穹顶下荡开余韵。
    宴会厅厚重的雕花木门便被侍者缓缓推开。
    宾客们身着华服鱼贯而入。
    天鹅绒裙摆扫过大理石地面,留下细碎的声响。
    晏辞站在长吧台后,指尖捏着银质酒壶的把手。
    他低头瞥了眼身上统一的深灰侍应服。
    料子粗糙,领口磨得脖颈发紧,和青年那件柔软的暗纹棉里衣简直是云泥之别。
    刚穿上没一会儿的黑衣,早在被侍女催促下楼后就被“收走统一保管”。
    是他忘了,诺大个城堡举行宴会,怎么会让下人穿自己的衣服呢?
    肯定是统一的制服。
    “麻烦添杯勃艮第。”
    穿宝石蓝礼服的夫人倚着吧台,戒指上的鸽血红宝石晃得人眼晕。
    对方的眼睛死死盯着晏辞,舌尖时不时扫过嘴唇,就差流哈喇子了。
    晏辞握着酒壶的手顿了顿,指尖的银器泛着冷光。
    他垂眸避开那夫人过于露骨的视线,弯腰将深红色的勃艮第斟入高脚杯,声音平稳无波。
    “您的酒。”
    夫人却没急着接。
    反而往前凑了凑,香风裹着一股甜腻的诡异气息扑过来,指尖几乎要碰到晏辞的手腕。
    “小东西看着真嫩,多大了?”
    话音刚落。
    一道阴影突然覆在晏辞身后。
    萧云不知何时贴了过来。
    深灰侍应服下的黑衣将他裹得严实,只露出双冷得像冰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夫人伸过来的手。
    他没说话,却往前半步。
    不动声色地将晏辞挡在身后,肩线绷得笔直,像只护食的兽。
    夫人的手僵在半空。
    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目光在萧云身上扫了一圈,不知怎的,打了个冷颤。
    这玩家明明和其他人一样,都是被吃的下场。
    可那双眼睛里的寒意,却让她莫名的害怕。
    总觉得自己要是强硬吃他前面这个人,自己可能会死的很惨。
    想到这里,她讪讪收回手,端着酒杯匆匆离开,连句客套话都没说。
    蒜鸟,蒜鸟,都不容易。
    还是找下一个猎物吧。
    反正还有那么多,这两个就给别诡吧。
    晏辞抬眼看向身旁的萧云,眉头微蹙:“你没必要——”
    “她想碰你。”
    萧云打断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你离他们远点,我来。”
    他说着,目光扫过宴会厅里三三两两的宾客。
    那些人看似在谈笑风生,可眼神偶尔飘过来时,总带着种审视猎物的贪婪。
    尤其是落在晏辞身上时,那目光几乎要将他的侍应服戳穿。
    晏辞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宾客诡异。
    也很清楚这宴会根本不是招待,是筛选。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