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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赏,魂飞魄散
    那个“赏”字,如天宪昭告,如神明低语。

    它不是通过空气震动传来的声音,而是直接在每一个与护国大阵相连的生灵识海中,轰然炸响。

    东城钟楼之上,洪玄只觉得自己的神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那股力量,并非纯粹的法力,也不是神念的压迫。

    它是一种意志。

    一种与整座大衍王朝的气运,与脚下万里山河的地脉,与头顶苍穹的星斗运转,都完美契合在一起的,至高无上的意志。

    言出,法随。

    洪玄自己的神通“负岳”,也能做到言出法随,但那更像是孩童借用天地规则的皮毛,开的一个玩笑。

    而此刻龙椅之上传来的意志,却是这方天地的规则本身,在向他宣告主人的存在。

    他通过令牌,无比清晰地“看”到了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那股他无比熟悉的“葬生”道韵,那只阴毒的、即将咬上龙椅的“毒蛛”,在接触到那个“赏”字的瞬间,僵住了。

    它没有被击溃,没有被湮灭。

    而是被驯服了。

    就像一头桀骜不驯的荒古凶兽,在听到了主人的呼唤后,瞬间收起了所有的獠牙与利爪,温顺地匍匐在地。

    那个“赏”字,化作了一道无形的烙印,直接打入了“葬生”之力的核心。

    随即,这股被收编的力量,被一股更加宏大、更加堂皇的意志所包裹,所灌注,所增幅。

    如果说,宫装女子打出的“葬生”之力,是一条阴冷的毒蛇。

    那么此刻,这条毒蛇,被强行喂下了真龙之血,体型暴涨百倍,鳞甲化作金铁,毒牙化作雷霆。

    它不再是阴毒的刺杀,而是堂堂正正的,来自帝王的,神威天罚。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玩法。”

    洪玄的识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万化鼎的道韵,在他的混沌道种周围疯狂流转,贪婪地解析着那通过大阵传递而来的,一丝丝意志的余韵。

    这已经超出了功法与神通的范畴。

    这是“势”。

    是君临天下的帝王之势,是执掌国运的社稷之势,是与护国大阵融为一体的天地之势。

    三势合一,化作一言,便可裁决生死,逆转乾坤。

    ……

    承天台,命妇席位。

    宫装女子脸上的雍容笑意,凝固了。

    她感觉到自己与那道“葬生”之力,与那枚陪伴了她数十年的玉佩之间的联系,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硬生生斩断了。

    不,不是斩断。

    是被夺走了。

    她像是失去了对自己手臂的控制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握着一把刀,调转方向,向着自己的心脏,狠狠刺来。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淹没了她的心神。

    她想尖叫,想逃跑,想求饶。

    可是在那股已经锁定了她的天威之下,她的身体动弹不得,连一丝法力都无法调动。

    咔嚓。

    她宫袖之下的那枚古朴玉佩,发出一声脆响,寸寸碎裂,化为齑粉。

    一道融合了“葬生”道韵与皇道龙气的灰金色流光,从承天台的龙椅之前一闪而逝,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接没入了她的眉心。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终于从她口中发出。

    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水分与光泽,变得干瘪、枯黄,爬满了深深的皱纹。

    她那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在顷刻之间,化作了雪白的枯草。

    她的生命精气,她的修为,她的神魂,都在被那道“赏”字,疯狂地吞噬,瓦解。

    不过短短两三个呼吸的时间。

    一位风华绝代,权倾后宫的贵妃,就变成了一具蜷缩在座位上,仿佛已经风干了千年的干尸。

    一阵风吹过。

    干尸,连同那身华贵的宫装,一起化作了漫天飞灰,飘散在空中。

    原地,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座位。

    承天台之上,公输岩瞳孔收缩,死死地盯着那个空位,额头上第一次渗出了冷汗。

    他感觉到大阵的力量被调用了,但那调用的方式,完全超出了他的设计,超出了他的理解。

    曹正淳那张不阴不阳的脸上,血色尽褪。

    他猛地跪伏在地,身体抖如筛糠,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连一丝一毫的杂念都不敢再有。

    白玉广场的角落里。

    何川那副懒散的模样,彻底消失了。

    他站直了身体,靠着廊柱,仰头灌了一口酒。

    他看着那片随风飘散的飞灰,浑浊的眼珠里,是压抑不住的震撼,与一丝发自内心的……狂热。

    帝王之威,竟至于斯。

    而在这场风暴的中心,东城钟楼之上。

    洪玄闭上了双眼。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敬畏。

    只有一种近乎痴迷的专注。

    他操控着令牌,贪婪地捕捉着大阵之中,那股意志残留下的每一丝痕迹,用自己的混沌道种,去解析,去模仿,去学习。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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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才是能让他真正安身立命,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的,无上大道。

    就在这时。

    那道平淡而威严的声音,再一次,直接响彻在他的识海之中。

    “继续。”

    那两个字,不是命令,而是许可。

    是允许他,继续使用那柄悬在整个京城头顶的屠刀。

    洪玄的身体,没有丝毫的停顿。

    他的手指,在血光大盛的令牌上,划过了下一个名字。

    法力,如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西城地脉深处的庚金煞气,再一次被巨量抽取,凝成无形的利刃,跨越空间,精准地斩向下一个目标。

    城南,钱氏商行。

    那座用无数金银堆砌而成的七层宝楼,连同里面所有的活物,在一瞬间,化作了最基本的粒子,消散于天地之间。

    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出现在了繁华的街市中央。

    没有惨叫,没有哀嚎。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那寂静之中,疯狂蔓延的恐惧。

    洪玄的动作,行云流水。

    他的神情,古井无波。

    他像一个最敬业的农夫,在自己的田地里,拔除着一根根碍眼的杂草。

    指令下达。

    洪玄执行。

    没有半分迟疑。

    他知道,珠帘之后的那道身影,在看着他。

    公输岩,在看着他。

    曹正淳,在看着他。

    甚至,那个混在禁军队伍里的何川,也在看着他。

    他现在,就是那把刀。

    一把刚刚被主人磨砺过,并亲自开了刃的,绝世凶刀。

    一把刀,是不需要有自己思想的。

    它只需要足够锋利,足够听话。

    “小子,你这……”

    识海中,擎苍的声音都有些发干。

    它见识过无数大场面,可眼前这一幕,依旧超出了它的认知。

    “这皇帝老儿,玩得也太花了!他这是把整个护国大阵,当成了自己的手脚在用啊!”

    “他不是在用。”

    洪玄的念头,在识海中平静地回应。

    “他,就是这座大阵。”

    在刚刚那匪夷所思的一幕中,洪玄通过令牌的权限,窥见了一丝真相的轮廓。

    那位帝王,早已用某种秘法,将自己的神魂意志,与整座护国大阵,与大衍王朝的气运,深度绑定。

    他的一念,便是大阵的意志。

    他的一言,便是王朝的法度。

    那个宫装女子,输得不冤。

    她以为自己是在挑战一个金丹修士,实际上,她是在对抗一座运转了数百年的战争机器,对抗一个王朝的国运。

    而现在,洪玄成了这台战争机器最核心的部件之一。

    他能感受到,那股至高无上的意志,正通过令牌,源源不断地向他开放着权限。

    “巽”位枢纽的风灵之力,任他调遣。

    “兑”位枢纽的金锐杀伐,随他心意。

    甚至,连他之前检修过的“坤”位阵眼,那厚重的大地之力,也对他敞开了一部分怀抱。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感觉。

    仿佛半座京城的生杀大权,都握于他一人之手。

    可洪玄的心中,没有半点兴奋。

    他只觉得,自己脖子上那根无形的绳索,又勒紧了几分。

    皇帝给了他无上的荣耀与权力,也给了他最致命的考验。

    他必须做得完美。

    不能有丝毫的差错,不能有丝毫的犹豫,更不能有丝毫的……私心。

    他划掉名单的速度,越来越快。

    每一次出手,都比上一次更加精准,更加高效。

    他将自己从公输岩那里学到的一切阵法知识,将擎苍推演出的所有最优解,都毫无保留地,融入了每一次的操控之中。

    他要向那位帝王,展现自己的价值。

    ……

    白玉广场的角落。

    何川将酒坛凑到嘴边,却忘了饮下。

    他看着京城各处,那一个个被无声抹去的目标,看着广场上那些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他知道陛下很强。

    但他没想到,陛下会强到这种地地步。

    他也知道自己送上来的这枚棋子很特别。

    但他没想到,这枚棋子,能被陛下用得如此顺手。

    这盘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这个自以为是的布局者,到头来,也只是一个在台下看戏的观众。

    他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酒液,灼烧着他的喉咙,却无法平息他内心的波澜。

    ……

    杀戮,在持续。

    从正午,一直到黄昏。

    当令牌上最后一个血色的名字,被洪玄划掉时。

    夕阳的余晖,正洒满京城。

    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宁静之中。

    没有哭声,没有骚乱。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城中,多了上百个巨大的深坑,和广场上,那上百个空荡荡的位置。

    承天台上,礼官那颤抖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宣告着大典的礼成。

    珠帘之后,那道威严的身影,缓缓站起。

    一股无形的威压,席卷全场。

    所有还活着的人,无论官阶高低,修为几何,全都跪伏在地,山呼万岁。

    洪玄也撤回了法力。

    他站在钟楼的顶层,看着夕阳下的皇城,只觉得一阵阵的疲惫,从神魂深处涌来。

    但他收获的,也同样巨大。

    他对护国大阵的理解,已经深入到了骨髓。

    他对那位帝王“言出法随”的意志,也有了最直观的感悟。

    混沌道种之中,那枚融合了四种神通的种子,正在缓缓旋转,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纹路,贪婪地消化着今日所得。

    他知道,自己离金丹大道,又近了一大步。

    他收起两枚已经变得黯淡无光的令牌,准备返回天工阁。

    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然而,他刚走下钟楼。

    一名身穿赤金甲胄,面白无须的宦官,已经悄无声息地,等在了楼下。

    这名宦官的修为,赫然是筑基大圆满。

    他看到洪玄,脸上露出一抹公式化的笑容,微微躬身。

    “韩大人,辛苦了。”

    “陛下,宣你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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