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天初亮时，蓝凤裳目送走了从万法宗前往中洲的飞舟。

    这趟参加仙界大比依旧是墨云归带队。

    墨云归在相关事务上已经很是得心应手，让她这个当掌门的十分放心。

    她略一颔首，便转身去了昭云峰。

    昭云峰今日是凉秋，气候怡人。

    峰上那些当年由她亲手为季如移栽的万年灵树都配合地表演着一望尽红。

    蓝凤裳不禁失笑。

    整个万寿山，也只有昭云峰能这样任性地一日一季了。

    走进流花阁，季如已经摆好茶盏在那里等她了。

    待她在茶案的另一侧坐下，季如便挽着袖给她倒了一杯用初露煮的洛神花茶。

    蓝凤裳举杯轻抿了一口，只觉花香馥郁，确有妙趣，一时便有些遗憾自接任掌门之位后就极少抽时间陪季如做这些凡世俗事。

    一时也有些庆幸，误打误撞地为季如招来一个徒弟，陪季如在最后的时光赏玩了一个又一个四季。

    蓝凤裳低声道：“昨日司徒晗去升龙峰你不送，今日柳月璃她们出发去中洲你也不送，真不怕他们将来怪你？”

    “他们要是怪我，师姐你得帮忙劝着，让他们不要跟我一个死人计较。”

    季如眉目带笑，说到自己的殒落，竟像是在谈一件轻松寻常的事。

    蓝凤裳低叹了一声，倒也没再评价此事。

    早在两年前季如就单独找她见了一面。

    大家都搞不明白季如的灵根为何会衰败，而季如终于自己找到了线索。

    季如带着一本远古的阵法去见她，将阵法的细节一一说明，包括了婴孩祭阵一事。

    起初她还有疑虑，但当年从战场上活下来的遗孤确实不止季如一个，她于是派了人出去打探消息，最终完全印证了季如的猜测。

    两百年前，她是那个将季如带回万寿山，决心要将季如培育成大能的人；两百年后，她却也是第一个要放弃为修复季如的灵根，接受季如必死的现实的人。

    当她将消息带到昭云峰时，季如倒是平静。

    她还记得，那天风和日雨，季如听完她的话后，抬头看了看天，回头对她莞尔道：“还好我早早放弃了修炼，把时间都用在了自己喜欢的事情上。”

    其时，山上的一众主事，还有季如的那个傻徒弟，却都还以为双修之术可以救她。

    嗯，季如的那个傻徒弟，到现在都还以为自己能救她。

    蓝凤裳问：“你有什么话要我替你带给他们吗？”

    “当然有。”季如笑答。

    “请告诉他们，我没有功夫管他们是否为我伤心、是否为我流泪。在我死后，我会忘记他们，我会很快就会投生为另一个人，开启另一段跟他们没有关系精彩的人生。”

    -

    四月初一，二十年一度的七洲大比正式开始。

    柳月璃和徐灵素先后通过了第一轮的热身赛，被其他也轻松过关的师兄姐们拉去高高兴兴地喝了一夜酒。

    同日，楚晗第一次出关，但未能破蓝月裳的鉴妄阵，被遣回重新闭关静修。

    五月初一，楚晗第二次出关，仍不能破妄，再度入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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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十五，中洲大比进行时，突然天降异象，旋即有人发现了有上古玄渊秘境突然开启。

    大比于是暂时中止，修士们皆前往搜寻秘境。

    三日后，玄渊秘境关闭，同时，上古龙伺秘境突然开启。

    又三日后，龙伺秘境关闭，上古蓝河秘境同时开启。

    再三日后，五月二十四，蓝河秘境关闭，中洲上空出现漏空之象，黑气缭绕。

    黑色不知何来，人心惶惶。

    以雷霄城城主夫妇为首的一众修士尝试结阵驱黑，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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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二十七，日暮时分，金色光芒自南边升起，中洲黑色骤然而散。

    七大洲连续三日彩云漫天。

    有些岁数的修士纷纷认出，同样的祥瑞曾出现在两百多年前的仙魔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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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初一，祥瑞已散，第三次出关的楚晗终于破了鉴妄阵，登升龙峰峰顶等待雷劫。

    六月初三，楚晗受完七道劫雷，准备下峰，但是，雷云不散，第八道劫雷紧随而至，所有人重新回位守备。

    六月七日，楚晗受完三七二十一道劫雷，受伤昏迷，雷云终散，万寿山再现祥瑞。

    万法宗众人将楚晗送回昭云峰，由三大长老合力为其疗伤。

    六月十五日，楚晗自昏睡中偶然醒来，欲寻季如，却被蓝凤裳阻拦。

    蓝凤裳对楚晗下迷魂咒，楚晗继续在昏睡中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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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末，柳月璃在大比中被淘汰，不能进入下一轮的比赛。

    此时，大比仍未结束，但柳月璃心系昭云峰，在向墨云归告假后提前踏上返程。

    七月中，柳月璃赶到昭云峰，此时，昭云峰早已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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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月璃这时才知道，季如的灵根从一开始就是修不好的。

    主事们早就对此有所了解，她和楚晗却被蒙在鼓里。

    柳月璃想恨季如剥夺了自己的知情权，毕竟，要是早知道回来时就看不到季如了，她一定要跟季如好好告别的。

    可一看，楚晗这个为了季如努力数年只为尽早结丹的傻子，他此时还未醒来，连自己的爱人殒了都还不知道。

    突然又觉得自己的遗憾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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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月璃回到君华峰自己的院子里。

    推开窗户，远远也看得清昭云峰正值红秋。

    也不知道在那对师徒一死一伤后是谁维护了那里的四季。

    她从储物戒里取出季如留给她的珠子，咬牙骂了一句“骗子”，尔后将珠子捏碎了。

    她已经听到了蓝凤裳带给她的季如的遗言，但她不相信季如没有单独留给她别的话。

    珠子碎开后，银光一闪，一本古籍凭空出现在她面前。

    柳月璃接过古籍，快速翻了几遍，除了季如翻译时留下的手记，再无多余的话。

    那个骗子竟真的没有给她多留一句话。

    太欺负人了。

    捏着古籍，柳月璃忽而想起最后一次见季如时，季如说等她去了中洲后，会替她找一套最适合她的术法，等她回来后再给她。

    还有一句话，季如当时说得一点也不郑重严肃，却原来是给她的最后一句赠言了。

    “我喜欢你身上那股蛮劲，只要用对了地方，你一定也能成为自己人生的大女主。”

    柳月璃终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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