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艾菀清穿着不太合身的伴娘服，坐在婚车的角落里，努力靠向车门，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周凛烈就坐在她斜对面的副驾驶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手里把玩着一枚打火机。

    那是他们恋爱一周年纪念日，她送给他的纪念日礼物。

    她记得那天，他收到礼物时，眼睛亮得像星星，高兴的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不是不许我抽烟，怎么又送我这个？”

    “让你少抽，不是完全不许。”她伸出纤纤玉手，戳了戳他的胸口，俏皮反驳着。

    “遵命，我的女王。”他笑着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现在，那枚打火机在他指间翻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窗外，仿佛身后的她，压根不存在。

    车内的空气凝固又僵硬。

    艾菀清小心翼翼的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份刻意维持的平静。

    她昨晚刚回国，半夜才落地，哥嫂的婚礼早在一个月前就通知她日子了，她当时归期未定，不敢承诺给未来大嫂当伴娘。

    她嫂子原先找的伴娘，昨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一直拉肚子，最后拉到脱水，被送到了医院挂瓶。

    临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这才打电话给她，让她来救场。

    早知道，会在这里撞上周凛烈，她就晚几天再回国，等婚礼结束，她单独祝福他们。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当年跟周凛烈分手，闹得实在有点不太好看。

    她爱周凛烈，至今对他都还有一丝情感，但是，她心里清楚，这辈子，他们都不能再在一起。

    此时的周凛烈，背对着她。

    艾菀清偷偷的、近乎贪婪的打量着他。

    比起上大学那会儿，他的轮廓变得更加分明，下颌线如刀刻般凌厉。

    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得肩线更加挺拔。

    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却让她想起，他曾经假装笨手笨脚地让她帮忙系领带的模样。

    她跟着视频，学了好一会儿才学会。

    “别动。”个子娇小的她，站在高大挺拔的他的面前，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勾住他的脖子，然后，手指灵活地翻动几下，“好了。”

    他低头看她，眼里盛满笑意：“以后，每天都帮我系领带，好不好？”

    “想得美。”她红着脸推开他。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艾菀清感觉眼眶发热，她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裙摆。

    余光里，周凛烈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突然，啪的一声，新娘子周薇薇一巴掌拍在周凛烈的身上，艾菀清吓了一大跳。

    “周凛烈，今天是你老姐我结婚耶，你能不要摆你那招牌式的臭脸吗？”周薇薇很是不满。

    听到周薇薇的话，艾菀清心尖都颤了一下，周凛烈不是独生子吗？

    哪儿来的姐？

    下一秒，周凛烈就给她答案了，他冷声朝周薇薇道：“周薇薇，你只是我堂姐，对我客气点。”

    “堂姐也是姐，你不懂吗？”周薇薇挑眉。

    “……”

    周凛烈又把头转了回去，懒得理她。

    “菀清，我弟就这臭德行，你别搭理他。”

    “……嗯。”

    艾菀清不敢抬头，埋头轻声回应周薇薇。

    谁也没看到周凛烈把玩打火机的那只手突然紧握成拳。

    婚车缓缓驶入酒店，艾菀清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车，

    她站在酒店门口，看着周凛烈从另一侧下车，很拽的、头也不回地走进大堂。

    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却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婚礼进行的很顺利，除了上午来酒店，跟周凛烈共坐一辆车之后，艾菀清就没在婚礼上再撞见他。

    而她，这一天很忙，忙得脚不沾地，吃饭也没上席，而是在包厢单独解决的。

    或许，她跟三年前变化太大，才没被他认出来。

    不认识也挺好。

    她想。

    晚上八点，宾客们在酒店的人工湖那儿观赏烟花表演，她累了，提前去前台拿了钥匙，准备回房间休息。

    哥嫂明天一早就要飞去国外度蜜月，她要负责送他们爸跟孟姨去机场。

    所以，暂时不能回城，只能留宿在这家酒店。

    电梯里，艾菀清接到母亲艾唯宁的电话。

    父母在哥哥五岁那年离婚，那个时候，她还在母亲的肚子里，差一丢丢没能出生。

    出生后，她姓了母亲的姓。

    一转眼，哥哥今天都结婚了，作为生母，艾唯宁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养育的责任，养恩比生恩大，所以，今天的婚礼，她主动避开，没有出席。

    也是不想让前夫为难。

    在她心里，前夫现在的妻子，更适合作为新郎的长辈出席今天的婚礼。

    艾唯宁人没来，可她还是记挂儿子的婚礼，到底顺不顺利。

    “挺好的，都挺顺利的，别担心，妈。他们明天一早就要去度蜜月了，我把爸跟孟姨送到机场，我就回来。”

    “嗯，好，路上注意安全。”听到他们都顺利，艾唯宁就放心了。

    “知道。”

    挂了电话，电梯也到了。

    叮一声，门打开，浓烈的烟味不打招呼直直的蹿进鼻息。

    艾菀清走出电梯，旁边，有个男人站在窗口，背对她正在抽烟。

    艾菀清朝男人看过去，第一眼就认出了是周凛烈。

    听到有人从电梯走出来，周凛烈没动，也没回头，像个雕塑一样，他指尖的白烟是唯一证明他还是活物的证据。

    她心惊肉跳。

    一整天没见人，居然在这儿又碰上了？

    艾菀清埋头看房间号，再抬头去找，找到房间时，她刚要刷卡，对面客房的门被打开，林蔓菁从里面走出来，她似乎没有认出艾菀清是之前在酒店大门迎客的伴娘。

    林蔓菁，周凛烈的未婚妻，艾菀清记得，周薇薇是这么跟她介绍这个长得妖娆，明媚又性感的女人。

    她扭头朝周凛烈走过去，同时撒娇道：“阿烈，你好了没有？到底想抽多少？”

    “……”

    滴一声，艾菀清刷卡成功。

    她飞快拉开房门，进去，关门，整个流程一气呵成，然后整个人贴在门板上，屏住呼吸。

    心脏不受控制的泛酸，艾菀清捂着胸口，低声告诫自己：

    “艾菀清，你们三年前就分手了，他现在有女朋友，开始新的恋爱，那是正常的，也是你所希望的。”

    “从今往后，只要他幸福，你就再也不欠他了。”

    艾菀清把卡放进房间的卡槽，房间瞬间亮了。

    洗漱，更衣，关灯，睡觉，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就是人在花洒下冲脸的时候，憋了一整天的她放纵了，任眼泪一起流淌。

    门外，周凛烈抽完烟，把林蔓菁送进电梯，他转身，目光深沉的盯着艾菀清刚刚进去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