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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五月十日
    那名为柳雨薇的女红家确实不好找,陆桥跟着朱朝定七拐八拐,又出乡了。

    “看见西边那座山了没?”

    朱朝定指着一座离泗水乡最近的山峰。

    它的位置很暧昧,正好位于乡界之外,但又紧邻。

    山下一圈围绕的都是民房。

    “她家在半山腰,至于铺子,其实我们这乡下地方,没分那么清楚。”

    “你说去她铺子,其实就是去她家。”

    陆桥放眼望去,山腰上果然有明显的灯火。

    “这么说来,我独自前去好像确实有点冒昧……”

    两人行走间,身后的人群突然变得热闹嘈杂,发出惊呼,呼喊声此起彼伏。

    那不是出于惊恐,而是兴奋。

    “怎么了?”

    回头看去,发现人群像是受到刺激。

    乡民们源源不断涌上街头。

    年幼的女孩跳起脚来呼唤父母从家里出来;院落里的男人们停下来划拳和吹牛;溪边的女人们一手向上指着,齐齐歪头;他们指着或者喊着“天上”。

    借着光亮,可以看到乡外的某个山头,不断有密密麻麻的黑点升起。

    黑点越来越多,直到遮天蔽月。

    原本星光稀疏的夜空像是缓缓拉起了幕布转而纯粹的黑色,所有的星光都被遮盖了。

    人群中开始出现尖叫和呼喊,是难以自已的兴奋!

    眼前这一幕实在太壮观了,放在人生中恐怕也是难得一见的画面!

    铺天盖地的扑腾声和“叽叽喳喳”由远及近传来。

    近些了才发现,这巨大的黑幕竟然是一股数量庞大到足以遮蔽苍穹的鸟群!

    它们由西北方向而来,如同蝗虫过境般呼啸而来。

    其中既包括了不起眼的麻雀,还有斑斓的七彩文鸟。

    “百鸟朝凤”也不过如此了吧!

    由于鸟类的数量众多,陆陆续续会有鸟粪掉向地面,地上的一些倒霉蛋遭遇了当头一击。

    这在周围的人群中引发了哄笑。

    朱朝定小声说:“鸟类的括约肌极不发达,基本上是飞到哪儿拉到哪儿,随地随拉,你只能祈祷它们路过你头顶的时候别尿急。”

    “什么意思?”

    “就是说它们关不住屁眼。”

    “……”

    当头顶的鸟群密密麻麻完完全全遮蔽头顶残存的月光时。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深深震撼了,大家发出低沉而绵长的“噢”声。

    一根黑色的羽毛飘落。

    陆桥的脸色却变得精彩起来。

    一切事物的发生都不会无缘无故,所以他再一次开启了『通幽』。

    绿光闪烁之后,他看见西边山林的背后,一大股紫色息蜿蜒升空。

    应该是某位妖精在修行。

    不过他更在意的是另一边……

    ……

    “汪汪汪!”

    “婶子,它这样多久了?”年轻衙役疑惑看着暴躁无比、原地打转的大黄狗。

    “也不久!” 婶子黄刘氏倚着门框,表情急切,“就今天入夜前的事!俺是听说那谁的水牛也丢了,心说是不是乡里的畜生染了什么病,才叫老头叫你们来,我们家狗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按理说不该惹病才是,上次有个仙官说,它快成精了,这让我们全家高兴了很久,要知道,大黄一直很通人性,原来是觉醒了灵智。那觉醒灵智的狗怎么会得病呢?”

    婶子黄刘氏对自家大黄狗一直很疼爱,见衙役们来了,说出一大段话,都不带喘气的。

    衙役没再问,只是死死盯着大黄狗那双布满血丝、浑浊不堪的狗眼。

    那眼神里空空洞洞,却又好像塞满了人看不懂的狂乱和痛苦,怎么看也不是快成精的狗该有的样子。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铁尺柄,冰凉的感觉透过手心传来。

    另一个衙役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点迟疑,“这狗……瞧着真像是……中了邪了?”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接话,头顶的光线,毫无预兆地暗了下来。

    如同头顶被猛地泼下了一盆浓墨,几人抬头看去,那是数以万计的鸟群掠过!

    “我的娘诶!”

    “什么情况?”

    “这是……鸟?”

    异变同样在地面发生,战鼓般的声音骤然响起。

    “咚——!”

    “咚咚——!”

    那是沉闷的心跳声。

    原本暴躁转圈的黄狗,突然僵硬在原地。

    “呃……呃……”

    僵硬的狗躯内部,陡然传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如同湿木头被强行拗断的“咔嚓”声!

    它的心跳开始变得巨大无比,就像超负荷地开始了血液输送。

    怪异的声音密集得如同爆豆,又像是无数骨节在错位、在摩擦、在疯狂地增生!

    “嗬……嗬嗬……”

    伴随着骨骼的爆响,一种非人的、如同破风箱抽气般的沉重喘息,从狗子咧开的巨口中喷吐出来。

    一名衙役注意到大黄狗的变化。

    “你们看大黄!”

    它的骨节剧烈地蠕动、凸起,竟硬生生将坚韧的皮毛撑裂开来!

    几根惨白、尖锐、还带着淋漓血丝的骨刺,“噗嗤”一声刺破皮肉,狰狞地暴露在空气中!

    “靠!” 为首的衙役浑身汗毛倒竖,他嘶声咆哮,“小心!这狗是进阶妖精失败,走火入魔,成妖怪了!”

    但回头却看见两名同伴竟然被吓得失魂落魄,脸色煞白待在原地,他当机立断反手就是一人一耳光。

    “啪!啪!”

    “蠢货!快跑,带着婶婶跑!”

    同伴们被这大力的耳光打醒,也顾不得脸上火燎燎的疼,哆嗦着点头。

    其中一人打开院门,另一人扛着婶婶就往外跑。

    婶婶看见自家狗堕成妖怪,心痛不已,不断低声说,“我的大黄……我的好大黄……”

    剩下的这名衙役直面大黄狗,立马抽出腰间那柄沉重的铁尺。

    与此同时,狗怪盯着衙役,机械地歪着脑袋,咔嚓,咔嚓,像是被上了发条。

    下一刻,僵直如雕像的狗躯动了!

    快!快得超乎想象!

    如同一道贴地卷起的、裹挟着腥风的黄色闪电!

    千钧一发之际,衙役虽惊不乱,腰身一拧,手臂肌肉贲张如铁,铁尺已被他闪电般挥舞!

    尺身乌沉,带着破风的厉啸,挟着他全身的力气,朝着狗子那狰狞扑来的侧颈狠狠砸落!

    显然他是少有真气的练家子。

    虽然比不上灵修的真气拥有量,但这一尺,足以砸碎牛骨!

    “铛——!”

    一声震耳欲聋、完全不似血肉之躯能发出的巨响,猛然在小院中炸开!

    巨大的反震力顺着铁尺传来。

    衙役只觉得手中铁尺震动不断,虎口剧痛欲裂,他的半边膀子瞬间麻木!

    衙役目光惊骇,那百炼精钢的铁尺,结结实实砸在狗子粗壮的脖颈上。

    非但没能砸断那畜生一根毛,尺身反而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高高弹起!

    尺身上,竟赫然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色凹痕!

    在他震惊之余,被砸飞的大黄狗却又晃动身子,已经重新朝他扑来。

    巨大的狗嘴在衙役眼前急速放大,尖锐的犬齿闪着森冷的光,浓烈的腥臭几乎将他熏晕。

    他瞳孔骤缩,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结!

    他拼尽全力想抽身后退,但方才那全力一尺带来的反震之力让他的动作慢了致命的一线!

    “嘭——!”

    巨大的枪响声,在他耳边炸开,震得衙役耳朵嗡鸣。

    庆幸从心底涌出。

    朱朝定手持火枪,从院门进来,他朝衙役说了些什么。

    由于耳鸣,衙役已经听不见,好在口型上一目了然:

    ‘你后退,我来处理。’

    ……

    港口,齐茂一瘸一拐往值班室走。

    屁股是刺啦啦疼的,心情是欢欣雀跃的。

    那枚银色钱币此刻安安静静躺在腰包里,齐茂却已经在思考这钱应该怎么花。

    站到值班室门口,却发现竟然房门紧闭。

    他真是难以理解,大夏天的怎么一个个老爱关门?

    齐茂一把将值班室门推开,胡咧咧地说:

    “你们什么情况啊?我不是说了,别老关着门,别老关着门。怎么,大夏天的你们不热……”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值班室内一片漆黑,浓密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光亮。

    随着房门的打开,黑暗如同雾气般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