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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0章 襄阳事变(三)
    庞德公猛然抬头,眼中先是一片难以置信的惊惧,随即化为死灰般的木然。

    刘备亲自来了?看来,今日这灭门之祸终究还是躲不过哇!

    他强撑起几乎瘫软的身体,整理了一下衣冠。

    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吩咐道:“快……快打开中门迎接!”

    府门外,刘备并未身着甲胄,仅是一袭寻常文士长袍。

    身后也只跟着简雍、周仓及寥寥数名亲随,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与惋惜。

    他亲手扶起欲行大礼的庞德公,语气温和地说道:“庞公不必多礼。蔡瑁、蒯良之事,备心痛甚之!然彼等误入歧途,累及家族,实乃憾事。庞公素来明理,德高望重。荆州安危,还需庞公鼎力相助才是啊!”

    这番话如同一道赦令,让庞德公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险些落下泪来。

    他明白,这是刘备在划清界限——蔡、蒯是叛贼。

    而他庞德公,是“自己人”。

    他连忙躬身,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道:“明公!庞氏一族,愿效犬马之劳,以报不罪之恩!”

    刘备满意地微微颔首,又温言安抚片刻,方才离去。

    望着刘备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庞德公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背后冷汗已浸透了内衫。

    他知道,庞家算是暂时保住了。

    但从此以后,他们庞家不得不真正绑在刘备的战车上,再无回头路。

    离开庞府,刘备脸上刚才那副自然流露的温和瞬间收敛。

    他冷笑了一声,对身旁的简雍道:“庞德公是聪明人,暂且可用。下一步,去黄府。”

    黄承彦的府邸与庞府的惶恐截然不同,透着一股别样的宁静。

    对于刘备的到访,黄承彦礼仪周全,却始终淡漠如水。

    他并未参与叛乱,也似乎对襄阳城的风云变幻漠不关心。

    宾主落座,香茗奉上,气氛却始终冷淡。

    刘备依旧说着安抚拉拢之词,言及荆襄世家当同心协力,共保乡土,抵御北方唐王刘昆暴政。

    黄承彦神色淡然,只是偶尔颔首,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附和。

    看着对方明显敷衍的态度,刘备心中渐渐升起一股愠怒。

    黄承彦老儿,仗着其族弟黄祖手握江夏重兵,竟敢如此怠慢他这个堂堂州牧!

    他如今初定襄阳,内部未稳。

    北方有刘昆对荆州虎视眈眈,确实不宜与盘踞江夏的黄祖立刻翻脸。

    刘备强压下心头火气,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黄承彦也只是客气地送到了厅门,并没有远送出府。

    刘备悻悻而归,回想起黄承彦那看似平静却隐含傲然的眼神,一股汹涌的杀意难以抑制地在心底滋生。

    “若非黄祖……哼!”

    侧厅竹帘后,一双清澈聪慧的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黄月英轻轻走到父亲身边,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虑道:“父亲,刘玄德离去时,虽面色如常。但女儿观其气息凝滞,指节紧握,恐心中已存芥蒂。甚至……有杀意。”

    黄承彦抚须的手微微一顿,看向自家聪慧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随即淡然道:“吾儿观察入微。刘备枭雄之姿,岂能容他人轻慢?他忌惮的,非吾一介闲人,而是你叔父(黄祖)手中的江夏与数万兵马罢了。”

    他叹息一声,望向窗外。

    神情忧虑地说道:“然我黄家未曾参与逆谋,刘备无凭无据。他此刻根基未稳,绝不敢轻易动吾。这荆州,看似刘备得势,然北有强邻压境,内部盘根错节。他的日子,未必好过。你且安心,静观其变即可。”

    黄月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心底的那抹不安,却并未因父亲的宽慰而完全消散。

    她隐约感觉得到,襄阳城的这场风波,还远远没有到平息的时候。

    父亲今日这般轻慢刘备,或许会为黄家日后埋下了未知的祸根。

    是夜,司马懿归府,与兄长司马朗书房对弈。

    烛火摇曳间,棋盘黑白交错。

    司马朗执棋的手微顿,缓缓说道:“仲达,如此杀戮,恐失人心啊!”

    司马懿唇角微扬,随手从容落下一子。

    他轻笑道:“兄长,乱世用重典。蔡、蒯两家树大根深,此时不除,后患无穷。”

    随着蔡瑁、蒯良及其家族尽数伏诛,司马懿开始全面掌控荆州官场。

    襄阳城外,鹿门山中竹林簌簌,风过如吟。

    司马徽独坐草庐,手中竹简已被摩挲得温润光滑。

    “蔡、蒯之辈,不过困兽耳,其势已颓。”他轻叹,“然曹操虎视荆南,若刘备不能速平内乱,荆州终将为人作嫁衣裳。”

    司马懿躬身而立,恭敬地说道:“叔父放心,荆北已定。下一步,当取江夏,定荆南。”

    “仲达,你可知,”司马徽忽抬眼,目光如电,“吾司马家为何倾力助刘备取荆州?”

    司马懿抬头,目光灼灼地说道:“荆州四通八达,乃天下争雄之枢。然我等所图,非为刘备,实为我司马氏。待时机成熟,此地可为我家族问鼎天下之基业。”

    司马徽颔首微笑,递过一卷文书:“善。此乃吾在各郡县门生名单,你好生运用。”

    司马懿双手恭敬地接过,如获至宝。

    数日之后,襄阳城到处张灯结彩,一派祥和喜庆。

    州牧府内,刘备端坐主位,接受荆州文武百官朝拜。

    徐庶静立一旁角落,冷眼旁观,心中悲凉顿生。

    当晚,他留书一封,悄然离去。

    信上仅寥寥数字:“道不同,不相为谋。”

    字迹潦草,可见他留书时的心潮翻涌。

    司马懿见信后,冷笑一声,随手将纸凑近烛火点燃。

    火焰舔舐墨痕,字迹渐化灰烬,随风飘散。

    “腐儒之见,难成大事。”

    某日黄昏,襄阳城楼之上,刘备独立凭栏,远眺汉江。

    江水东去,浩浩荡荡。

    寒风吹起他的披风猎猎作响,同时也吹乱了他鬓边数缕白发。

    不知何时,司马懿已悄然立于身后。

    “主公,”他声音轻柔,几乎被那城头呼号的寒风淹没,“江夏黄祖遣使求和,愿奉主公为荆州之主。”

    刘备缓缓转过身来,凝视着这个始终躬身垂首、毕恭毕敬的年轻人。

    司马懿姿态谦恭,无可挑剔,宽大的衣袂在江风中轻轻飘舞。

    可在他低头的一刹那,刘备仍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野心。

    “仲达,荆州能得以安稳,皆赖你神机妙算啊!”刘备缓缓说道。

    司马懿依旧躬身,恭敬地说道:“此乃主公洪福,懿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可就在那一瞬间,他袍袖中的手指微微颤动,泄露了其内心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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