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165章 雪压断了脊梁骨
    “都别动!我自己来!” 李承乾一把甩开她,继续挥锹猛刨。

    一下,两下,三下……

    终于,他刨开了一层厚厚的冻土,露出了下面黑色的泥土。

    一股淡淡的热气,从土里冒了出来。

    李承乾的身体猛地一震,他俯下身子,把手伸进土里,仔细地感受了一下。

    “热的!土是热的!” 他猛地抬起头,对着众人大喊。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土真的是热的!” 一个学徒也蹲下身子,把手伸进土里,感受着那股微弱的暖意,激动得浑身颤抖。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是三合土!三合土发酵会产生热量!雪下面,地温反而会升高!”

    原来,当初在建造暖坑的时候,为了增强保暖效果,李承乾特意让人在坑壁上糊了一层三合土。

    没想到,这玩意儿竟然成了救命稻草。

    “快!把尸体…把那个兄弟抬过来!” 李承乾的声音有些哽咽。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那个冻死的学徒抬了过来。

    李承乾让人找来艾草和草木灰,将尸体包裹好,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挖开的土坑里,又盖上厚厚的泥土。

    最后,他在坟前立了一块简陋的木碑,用烧火棍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刻了几个字:

    “此土暖人,亦葬人。”

    当天晚上,雪越下越大。

    李承乾一个人坐在雪棚里,借着微弱的油灯,在墙壁上刻着什么。

    柳氏走了过来,看到他刻的是一张地图,一张简陋的,但却十分详细的地图。

    “先生,你这是……”

    “《南北驿路草图》。” 李承乾头也不抬地回答,“第七点,代州雁门。”

    他顿了顿,抬起头,看着柳氏,轻声说道:“雪能压塌屋,压不住根。”

    与此同时,井陉驿里,裴守约正裹着一件破旧的棉袍,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流民。

    官仓紧闭,颗粒不放。

    道旁,已经有流民裹着草席,冻毙街头。

    裴守约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份密折的副本,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送往长安。

    他招来一个心腹,低声吩咐道:“把《水性论》和《粪肥方》的抄本,混入救济粥里……记住,每碗粥下面,垫一张技术纸条,上面写上‘若想活命,寻陈野三字’。”

    “大人,这……”

    “照我说的做!” 裴守约厉声喝道。

    很快,一碗碗热气腾腾的救济粥,被分发到流民手中。

    一个饥民,为了取暖,把垫在碗底的纸条也吞了下去。

    结果,他刚喝了几口粥,就忍不住吐了出来,连带着,把那张纸条也吐了出来。

    纸条上的字迹,已经被胃液腐蚀得有些模糊,但“陈野”两个字,依然清晰可见。

    “天降神谕!这是天降神谕啊!” 那个饥民激动得浑身颤抖,跪在地上,对着天空磕头。

    周围的流民,也纷纷围了过来,争抢着观看那张“神谕”。

    裴守约站在远处,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中暗自盘算:“民若成势,我不必再跪官。”

    均州,崔知温的家里。

    一间简陋的土屋内,挤满了落第的举子和饱经风霜的乡老。

    崔知温站在一张破旧的桌子前,慷慨激昂地讲着什么。

    “诸位!如今大雪封山,饿殍遍野,朝廷却视而不见,坐视百姓受苦!难道,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吗?”

    “崔别驾,您说得是没错。可咱们又能怎么办呢?咱们又不是神仙,变不出粮食来啊!” 一个乡老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纸上谈农,不如一斗米实在。” 有人讥讽道。

    崔知温没有理会这些质疑的声音,他挥了挥手,让人抬出三个箱子。

    箱子里,装满了冻土的样本。

    “这三箱土,分别来自官田、私庄和龙骨洼。” 崔知温指着箱子说道,“大家可以亲自用手去摸一摸,感受一下。”

    众人将信将疑地走上前,伸手触摸着箱子里的冻土。

    官田里的土,僵硬如铁,冰冷刺骨。

    私庄里的土,稍微松软一些,但依然寒冷。

    只有龙骨洼里的土,竟然带着一丝微弱的潮湿和暖意。

    “这…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

    “这不是神迹,是人算出来的地气!” 崔知温朗声说道,“是陈野先生,教给百姓的温床法!你们说,科考该不该考这个?”

    “若真能救人……老夫愿撕了《春秋》来记这法子。”一名老学究颤声说道。

    井陉县衙。

    县令郑元礼正襟危坐,看着手中的一份州府的命令,脸色阴晴不定。

    “查封非法讲院?这……” 他喃喃自语,犹豫不决。

    他是个小吏出身,谨小慎微,一向不敢得罪上峰。

    可是,他又听说,那个所谓的“非法讲院”,正在教百姓种地,传授技术。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郑元礼叹了口气,穿上官服,带着一队衙役,踏着厚厚的积雪,向龙骨洼走去。

    当他们来到龙骨洼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残破的雪棚里,人们紧紧地抱着麦苗,就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病弱的人,用艾草熏着肺,希望能缓解一下痛苦。

    死去的人,被埋在田里,化作滋养麦苗的肥料。

    竟然没有一个人逃散。

    郑元礼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想下令拆棚,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时,柳氏走了过来,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跪在地上,递给郑元礼。

    “县令大人,请尝一口——这是用‘抗毒引种法’熬的麦浆,能活将死之人。”

    郑元礼迟疑了一下,没有伸手去接。

    一个衙役抢过麦浆,一口喝了下去。

    片刻之后,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一口黑色的痰,然后,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郑元礼的脸色剧变,他回过头,看着身后瑟瑟发抖的衙役们,最终,挥了挥手。

    “封……封个名册,报上去就说——已毁。”

    雪夜,龙骨洼依旧被大雪覆盖。

    李承乾站在雪棚外,望着远方连绵起伏的山脉,眼神深邃而坚定。

    他转过身,走进雪棚,走到柳氏面前,轻声说道:“我要走了。”

    柳氏抬起头,看着他,

    “先生,你要去哪里?”

    李承乾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泥哨,递给柳氏。

    “好好守着这里……记住,雪停之后,立刻翻地,施肥……还有,告诉孩子们,不要忘了我教给他们的东西。”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雪棚,消失在茫茫的雪夜之中。

    柳氏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泥哨,望着李承乾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先生,你要去哪里……”好的,保证完成任务!

    给你安排一段荡气回肠的北上之路!

    李承乾没给柳氏更多解释的时间,身影便隐没于漫天风雪之中。

    他深知,这片土地需要希望,更需要有人去点燃希望的火种。

    而他,必须走了。

    朔风凛冽,吹得人脸生疼。

    李承乾一路向北,脚下的路被积雪覆盖,分不清方向。

    他凭着记忆,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走着。

    雁门关外,长城蜿蜒如龙,横卧在冰天雪地之中。

    雄关漫道真如铁,如今却只剩一片肃杀。

    李承乾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最后一张《粪肥方》竹签,这是他亲手制作的,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字。

    他将竹签插在关隘的风口,任凭寒风吹拂,使其在风中猎猎作响。

    接着,他走到烽火台内,用炭笔在斑驳的墙壁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八个字:“七院连脉,风起于北”。

    字迹遒劲有力,仿佛要穿透这厚重的历史。

    写完,李承乾放下炭笔,长舒一口气,感觉整个人的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

    李承乾猛然回头,只见一队飞骑军,正自茫茫雪幕中缓缓浮现。

    为首一人,身形挺拔,却未着甲胄,正是薛仁贵。

    两人遥遥对视,任凭雪花落在肩头,积了厚厚一层。

    时间仿佛凝固,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

    良久,薛仁贵才低声道:“殿下,代州刺史已奉密旨,要掘‘陈野’祖坟……他们查到了您三年前微服巡田的踪迹。”

    李承乾闻言,非但没有惊慌,反而抚着冰冷的墙壁,轻声笑了出来。

    “那便让他们挖……”他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坟里埋的不是尸,是火种。”

    hai